我受邀作為嘉賓出席當晚的活動，同台的還有喜劇演員羅伯·施奈德、無神論哲學家彼得·博戈西恩和基督教護教士弗蘭克·圖雷克。我們愉快地回答了觀眾的提問，並探討了儘管存在許多分歧，但我們對自由的共同信念。正如預期的那樣，這是一場輕鬆愉快的思想交流。
外面的氣氛卻截然不同。抗議者早早聚集，威脅與會者，並阻撓他們進入大樓。在後台，我看到一段在網路上流傳的視頻，影片中有人點燃煙火，投擲玻璃容器，試圖衝破障礙物，還有一輛汽車似乎故意回火以製造槍聲，導致與會者四散奔逃。
儘管活動現場的發言者一致強調堅持非暴力和公開對話，但場外的暴徒似乎一心想要威脅任何被懷疑持有門票的人。據警方稱，一名「轉折點」（Turning Point）組織的支持者的項鍊被一名抗議者搶走——該抗議者後來被控襲擊和搶劫——當受害者試圖拿回自己的財物時，雙方爆發了血腥的鬥毆。在一段記錄該事件的影片中，可以聽到有人幸災樂禍地喊道：“你流血了，白人小子。”
必須區分投擲玻璃製品和毆打參與者的行為，以及抗議者其他和平但令人反感的行為。那些聚集起來高喊「去你媽的死兄弟」以慶祝柯克之死的人，完全有權這樣做。這讓人想起韋斯特伯勒浸信會的策略，教會的成員曾在士兵葬禮上進行糾察，以激怒他們悲痛的家屬。但人們不禁要問：道德準則怎麼會如此徹底崩壞？
大多數抗議者似乎誤解了「轉折點」組織的活動，將其視為法西斯集會。一個自稱「革命學生組織」的團體展開了一幅巨大的橫幅，呼籲志同道合者「用抵抗的海洋淹沒法西斯主義」。一些自稱「反法西斯主義者」的人辱罵警察，甚至對警察喊道：「去死吧！」一名抗議者高喊：「你們有槍，好好用它！」一個名為「不惜一切代價」的團體散發傳單，鼓勵盟友「結束法西斯組織『轉折點』針對青年的煽動暴力活動」。
面對這些空想家，真不知該從何說起。如果他們想對「轉折點」的核心原則——自由市場資本主義、有限政府、民族自豪感、個人自由和基督教價值觀——提出異議，那麼他們最好先探討一下該組織的實際優先事項，這樣他們的論點會更有說服力。僅僅將主流保守主義原則重新構想為現代法西斯主義，這種做法在修辭上站不住腳，在歷史學上也缺乏依據。
法西斯主義是20世紀初一種極度邪惡的信條：它主張建立一黨制國家，壓制甚至屠殺反對派，宣揚民族沙文主義，並崇拜國家。這個詞常被濫用，理應被棄用，但它卻成了萬能的政治工具。在這個非黑即白的英雄與惡棍的夢境中，真相恐怕難以倖免。
我在柏克萊的經歷讓我感到絕望，彷彿我們正在面對一種永遠無法平息的歇斯底里。我們怎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以至於在大學的討論會上需要武裝警察？為什麼三分之一的美國學生認為，為了讓校園裡的發言者噤聲，有時使用暴力是可以接受的？為什麼這麼多人甘願生活在一個虛構的世界裡，在這個世界裡，言論自由被憎惡，納粹分子在每個角落都步履蹣跚？
當我和羅伯·施奈德坐在台上時，這個念頭不斷在我腦海中閃現。施奈德的電影作品風格更接近馬克思兄弟，而非《意志的勝利》。有那麼一會兒，弗蘭克·圖雷克和彼得·博戈西恩正友好地交談著，我突然覺得，聽到兩個世界觀截然相反的人如此樂於交流，真是令人耳目一新。現場沒有一個法西斯分子。如果真有法西斯分子被邀請來演講，我絕對不會有興趣出席。
一位自稱反法西斯主義者的男子至少嘗試參與對話。在活動的問答環節，他走到隊伍最前面，向施耐德拋出一個充滿嘲諷的問題，指責他是「弱智」。 （這些人不是禁止使用「歧視殘疾人」的侮辱性語言嗎？）如果他能嘗試進行更理性、更冷靜的批評，而不是立刻放棄知識和道德製高點，或許對他更有利。但至少他沒有丟瓶子、打人。
在與那位憤怒的年輕人進行了一番友好的交鋒後，施耐德想到了最有效的辦法。他走到舞台邊緣，伸出手。這似乎驚動了守衛舞台的眾多保全人員，但他認為值得冒險。經過一番思索，那位批評者握住了他的手，施耐德說：「祝你一切順利。謝謝你。上帝保佑你。」這是一個令人動容的時刻，也提醒我們——儘管這場曠日持久的文化戰爭令人歇斯底里——我們終究還是要重新學習對話和辯論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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