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榕樹
東亞流行文化如何激發Z世代的抗議活動
韓流音樂和動漫是反抗的聲音和象徵
M路飛，這位人氣日本漫畫及動畫系列《海賊王》（近期由Netflix改編）的主角，是一位充滿活力的少年海盜，他總是戴著草帽，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魯夫和他的夥伴們航行於茫茫大海，尋找寶藏，並與統治他們的腐敗世界政府對抗。他們的旗幟——一面印有魯夫草帽的骷髏旗——始終與他們同在。
近幾個月來，這面旗幟在螢幕之外也獲得了重要意義。今年夏天，印尼年輕人開始揮舞「海賊王」的骷髏旗，抗議經濟困境和日益嚴重的威權主義。政府威脅要以叛國罪起訴，但這反而擴大了這面旗幟在群眾示威活動中的影響力。 9月，這面旗幟出現在尼泊爾，當地年輕人在抗議裙帶關係和腐敗的示威活動中高舉它，最終導致總理下台；10月，馬達加斯加也出現了類似的示威活動，最終導致軍事政變推翻了總統。此外，菲律賓、秘魯和摩洛哥也出現了這面旗幟。
路飛的骷髏旗只是一個更廣泛現象的例證。幾個世代以來，從龐克到嘻哈，西方流行文化定義了年輕人的反叛精神。而如今的抗議者則受到動漫人物和韓流歌曲的激勵。在韓國，少女時代的《Into The New World》既是2016-17年反貪腐抗議的背景音樂，也是2024年反對實施戒嚴令、導致兩位總統下台的示威活動的背景音樂。這首歌也曾在2019年和2020年的香港民主集會以及2020年的泰國民主集會上響起。在曼谷民主紀念碑附近，泰國抗議者戴著倉鼠耳朵，繞著紀念碑跑步，高喊著“最美味的食物是納稅人的錢”，而這首《哈姆太郎》的片頭曲正是出自一部以倉鼠為主角的熱門日本動漫。東京流行文化專家羅蘭凱爾茨指出，長期以來與循規蹈矩和保守主義聯繫在一起的東亞地區，如今為全球抵抗運動提供了「形象和配樂」。
部分原因在於，韓流音樂和動漫就像西方音樂、電影和書籍之於前幾代人一樣，是當今年輕人共同的文化象徵。此外，社群媒體的普及使得特定符號的使用迅速傳播開來。 26歲的馬達加斯加活動家謝莉·安德里亞米哈賈（Shely Andriamihaja）在網上觀看尼泊爾和印度尼西亞的抗議活動後，意識到世界各地的年輕人都在進行著「同樣的鬥爭……反對腐敗、治理不善和漠視」。她和她的同伴決定使用「海賊王」的旗幟來表達聲援。這面旗幟辨識度極高，也讓他們的抗議活動在網路上更加引人注目。
然而，或許還有更深層的原因在起作用。韓國仁川喬治梅森大學韓國分校的李圭泰（Lee Gyu-tag）指出，儘管K -pop的歌詞大多不涉及政治，但它卻與一種公民抵抗精神緊密相連。 K-pop在1990年代初韓國從軍事獨裁走向民主之後迅速流行起來。許多K-pop粉絲隸屬於組織嚴密的社群，這些社群擅長社群媒體宣傳，並且經常支持左翼事業。
凱爾茲先生認為，動漫中那些種族背景模糊、生活在奇幻世界中的角色，比起以往那些典型的美國英雄，更容易引起人們的認同感。魯夫和他的海上夥伴們能夠滿足不同人群的各種需求，這或許可以解釋為什麼動漫擁有如此廣泛的吸引力，以至於尼泊爾、印尼和馬達加斯加等不同地區的抗議者都能將他們視為自己的代表。在言論自由受到嚴格限制的社會裡，輕鬆詼諧的動漫角色或許也能暫時掩蓋一些更嚴肅的批評（例如，印尼議員很快就認定路飛的骷髏旗威脅到了國家統一）。
歸根究底，魯夫一行人之所以能吸引抗議者，或許在於他們身上所展現的樂觀、少年般的活力以及對友誼和團結的真摯頌揚。路飛意外吃下了一顆“惡魔果實”，獲得了像橡膠一樣伸縮自如的能力，並能與強大的敵人對抗。這顆果實也讓他失去了游泳的能力——這對一個海賊來說顯然是一個嚴重的弱點。但每當他落入海中，他的朋友們總會及時出現，將他救起。
對於那些挺身對抗警棍和催淚瓦斯，努力說服政府傾聽他們聲音的年輕人來說，魯夫那永不言敗的自信令人無法抗拒。 “你可以打我一整天，”他被強大的對手擊倒在地時說道，“但我永遠不會放棄我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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