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題：海軍戰爭
地區：亞洲 標籤：中國、國防工業、海鯤、潛艇、台灣
台灣潛艇困境的教訓
2025年11月2日 作者：孫廷禎（Kevin Ting-chen Sun） 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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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台灣致力追求國防自給自足時，管理不善與資源有限卻威脅要拖垮其最雄心勃勃的計畫。這對華盛頓來說絕非好消息。
在美國總統川普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可能會晤的前夕，川普對記者隨口一句「我認為我們與中國會沒事；中國不想入侵台灣」，再次讓台北感到不安。
每當華盛頓與北京進行高層會談，台灣人民便屏息以待，擔心自己會淪為超級大國交易與妥協的犧牲品。這種擔憂尤其尖銳，因為多項分析持續警告華盛頓，應密切關注台灣傾向獨立的領袖賴清德。
台灣在意識形態上傾向美國，但缺乏足夠自主性，經常仰賴對中國採取強硬立場的美國領袖來增強對抗北京威脅的信心。如果這座島嶼無法認真對待自身國防，無法靠自己雙腳建立軍事準備，它將永遠活在恐懼之中。
台灣國造潛艇是其國防問題的縮影
讓我們來看看最近關於台灣「國造潛艇」（IDS）計畫重大延誤的報導。IDS計畫無疑是台灣近年來最雄心勃勃的自主軍事項目。其戰略目的是阻止解放軍海軍航母繞過台灣東側，切斷美國對台海的干預。擁有此類潛艇是台灣非對稱作戰策略的關鍵組成。
然而，這項備受期待的計畫卻屢傳負面消息。國防部長顧立雄近日在立法院承認，最初五年內完成首艘潛艇的目標「過於樂觀」。對於原型艇「海鯤」能否在今年完成測試並交付，顧立雄直言，台北要達成這一時程「相當具有挑戰性」。同時，曾任海軍潛艇部隊出身的前參謀總長李喜明也評論，IDS計畫面臨的風險已不再僅是能否保衛台灣，而是能否達成預定的作戰與戰鬥目標，並指出其系統整合存在高風險。
至今，IDS的困境往往並非來自外部壓力或預算限制，而是來自造船團隊內部。這一內部混亂的特徵是承包商與高層海軍顧問之間為了後續量產合約的財務利益而內鬥。這些問題嚴重到需要整艘潛艇計畫的主要承包商——台灣國際造船公司（CSBC）公開發聲。關鍵顧問因指控系統整合失敗而憤然離職，以及總統級召集人在關鍵海試階段突然辭職，也引發廣泛猜測。這些事件導致公眾對政府誠信、國防部項目執行能力，以及自行建造潛艇的政策是否明智，產生重大疑慮。
台灣能否以合理預算建造優質潛艇？
台灣「海鯤」原型艇（包括船廠與技術轉移）的估計成本高達新台幣493億元（約16億美元）。後續七艘量產潛艇的總估計成本可能超過新台幣2,800億元（約91億美元）。
相較之下，日本「大鯨級」潛艇的單艘成本約7億美元，南韓「島山安昌浩級」約9億美元。這一驚人差距震驚台灣民眾，促使他們質疑這種軍事建設計畫是否可行且有效——尤其在中國入侵陰影籠罩下，失敗的代價對台灣而言極其高昂。
「海鯤」相較盟友潛艇的高成本，與台灣及盟國整體軍事預算相比尤為顯著。台灣年度國防預算約新台幣6,400億元（約200億美元），而日本防衛省2026財年將提交創紀錄的8.8兆日圓（約602億美元）國防預算，南韓2026年國防預算則達66.3兆韓元（約471億美元）。這些數字皆為台灣的數倍。
從工業基礎來看，日本不僅擁有全球最先進的常規攻擊潛艇艦隊，且全部由其強大的造船與重工業基礎自行設計與生產。南韓則採技術轉移模式，從德國取得209型潛艇，首艘在德國建造，其餘在南韓授權生產，逐步掌握技術並最終開發與出口自家潛艇。
反觀台灣，面對台海日益嚴峻的能源封鎖、灘頭登陸與城市戰威脅，卻選擇在缺乏必要技術研發與造船能力的基礎下投入潛艇開發。結果是必須從各國拼湊一支「傭兵式」技術顧問團隊，並採購未必經出口國政府審查或管制的零件與技術。這一雜燴式計畫不僅推高成本，也帶來其他麻煩；特別是某些敏感系統因中國干預而被切斷供應，迫使轉用替代方案或留下空缺。「海鯤」的整體作戰效能因此不可避免地受到影響。
當然，國造政策的擁護者會辯稱，正因台灣國際處境孤立，才必須走上這條充滿風險的自主開發之路。然而，這種困境絕非管理不善或醜聞的藉口。相反，它只證明了卓越管理能力的重要性。
或許台灣確實必須追求因戰略必要而無法避免的高風險項目。但若如此，台北必須從根本改善其項目管理、國際談判，以及取得新武器與技術許可的能力。這些都是國防部目前亟需新思維的領域。面對資源與選項極為有限的現實，每一美元與每一項技術的整合都容不得浪費或失敗。
台灣國防優先事項：內部改革，外部靈活
「海鯤」計畫的困境並非要否定國防自給自足的重要性。相反，台灣應轉向更務實且聚焦的「智慧自給」策略，該策略建立在兩大支柱：首先，徹底改革台灣內部項目管理與資源分配；其次，大膽改變美國技術出口政策。
在內部改革方面，必須將資源與努力集中在已證明能力與技術成熟的軍事項目。台灣的國造武器計畫多由國家中山科學研究院（NCSIST）主導。過去，NCSIST的飛彈製造能力享譽國際。然而，當NCSIST被要求包辦一切——從巡邏艦、裝甲車到雷達與通訊系統——其品質一致性便受到挑戰。
華盛頓可透過改革技術出口許可程序來協助台北。例如，儘管美國不再生產柴電潛艇，但可加速出口建造潛艇所需的「紅區」裝備許可，例如先進且可靠的作戰系統、潛望鏡、魚雷與聲納系統。此靈活性應超越潛艇計畫，涵蓋其他先進國造項目。雖然這肯定會面臨北京壓力，但若這些軍事與商業交易能低調進行，便能有效悄悄武裝這座對抗共產中國擴張的前線哨塔。
必須強調，讓台灣在必要範圍內「更具威懾力」極符合美國利益。華盛頓應讓其軍事夥伴明白「天助自助者」。美國不會無條件為盟友打任何戰爭。但一個更專注於自身軍事與國防能力的台灣，將減輕美國的憂慮與干預成本——為華盛頓省下大量麻煩。
行動勝於雄辯。台灣潛艇計畫的延誤與不成比例的成本，不僅是對台灣自身的警世故事，也提醒華盛頓決策者，讓這座對抗共產中國擴張的前線小島以拼湊方式打造武器，或許並非最佳策略。
關於作者：孫廷禎（Kevin Ting-chen Sun） 孫廷禎是台灣立法院資深立法政策顧問，目前與立委陳菁徽合作，並曾擔任前外交及國防委員會主席陳以信的顧問。他同時是執業律師，並擔任華盛頓特區台灣美國研究所（Institute for Taiwan-America Studies）的非常駐研究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