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貧窮與發展
Z 世代要求學校與醫院，而非超級遊艇與直升機
當公共服務被拆解、財富卻集中於頂端時，社會契約將無法倖存。
作者：阿米塔布·貝哈爾（Amitabh Behar）
國際樂施會（Oxfam International）執行董事
發表時間：2025 年 11 月 4 日
一波由年輕人主導的「Z 世代抗議潮」正席捲全球。最近摩洛哥的抗議活動中，一句反覆出現的口號是：「我們要醫院，不要體育場！」這反映出公共資金支持的醫療與教育等服務正在被邊緣化。在馬達加斯加，引發抗議、並最終推翻政府的起因，是電力與供水中斷。這些抗議深植於嚴重的不平等、公共服務赤字與世代挫折感，象徵著政府與青年公民之間社會契約的裂解。
本週，世界社會發展高峰會（World Summit for Social Development）將在卡達舉行。這是三十年來首次聚焦全球亟需提供全民醫療、教育、社會保障等重要公共服務的峰會。這些公共服務是建立平等、公正社會的最有力工具。此次峰會提供了一個關鍵契機，得以徹底改善公共服務的供給方式，並為憤怒的公民與其政府之間重建社會契約奠定基礎。
遺憾的是，全球趨勢卻朝錯誤方向發展。樂施會在 2024 年指出，全球有 84% 的國家削減了教育、醫療與社會保障投資；十個國家中有九個在一項或多項領域出現倒退。聯合國的永續發展目標（SDGs）在這些方面也嚴重脫軌。富裕國家的援助削減，更使全球南方雪上加霜。僅美國削減對外援助的行動，到 2030 年恐將造成超過一千四百萬人額外死亡。
然而，世界並不缺乏財富——全球總財富極其龐大，但大部分掌握在少數富人手中，且幾乎未被課稅。自 1995 年以來，全球私人財富增加了 342 兆美元——是公共財富增長的八倍。對這筆財富課稅、用以資助教育與醫療等公共服務的理由，已經再明顯不過。幸運的是，在西班牙與巴西的帶頭推動下，這項倡議正逐漸獲得遲來的動能。
在未來十年間，全球富人將向其子女轉移約 70 兆美元財富，使不平等進一步世襲化，形成所謂的「繼承統治」（inheritocracy）。與此同時，優質教育與醫療越來越成為富人專屬的特權。這等於浪費了一整代人的才能——有多少潛在的氣候科學家或工程師，將永遠無法進入高中？在許多國家，富裕家庭的孩子上大學的機率，是貧困家庭的數百倍；而貧窮家庭的女孩機會更是微乎其微。難怪這種不平等最終化為憤怒與怨懟。
福利國家的理念正在我們眼前被侵蝕。政府在意識形態上執著於緊縮與縮減國家規模，導致悲劇——儘管有明確證據顯示，健全的福利制度是減少不平等、修補社會劣勢、重建信任的關鍵。相反地，若未能提供這些服務，將導致動盪。公共服務的改善可提高民眾對政府的滿意度與信任；而低劣或腐敗的服務只會進一步侵蝕信任。
Z 世代的抗議顯示，年輕一代已不願再耐心等待傳統政黨政治來解決這些問題。他們透過數位動員，在既有體制之外行動。若政府無法以改善公共服務與強化社會保障回應民意、並積極處理不平等問題，就必將面臨更多抵抗與抗爭。某種意義上，Z 世代的起義正是揭示「不平等與公共服務赤字」的礦坑金絲雀。
好消息是，這一切並非不可逆轉。世界上已有許多成功的例子。例如，泰國為全民提供世界級公共醫療體系；非洲各國的免費初等教育計畫，也讓數億兒童受益。良好的公共服務，並非遙不可及。
為此，各國政府應該致力於建立「國家公共財富」，而非私人財富。他們應拒絕那些包裝成萬靈藥的「私人資金優先」方案，拒絕將醫療、教育、水資源、照護與社會保障等基本公共服務私有化、商業化、金融化的誘惑。那是一條危險的死路。
過去一年，我們見證了全球新增 49 位醫療與製藥領域的億萬富翁；然而，全球仍有一半人口無法獲得基本醫療服務，13 億人因自費醫療而陷入貧困。被私有化醫療體系餵養的唯一贏家，是最富有的階層——以巨大的人民代價換來他們的利潤。
Z 世代運動為世界社會發展高峰會的議程注入了迫切性——政府若忽視公共服務的提供，將自食惡果。回應群眾的方式，不該是子彈與警棍，而應是教室與診所。
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並不代表《半島電視台》（Al Jazeera）的立場。
阿米塔布·貝哈爾（Amitabh Behar）
國際樂施會執行董事
Z世代需要的是學校和醫院，而不是超級遊艇和直升機。
公共服務正在被瓦解，而財富卻集中在頂層人群手中。這種忽視將使社會契約不堪負荷。
一股由青年主導的「Z世代」抗議浪潮正席捲全球。在摩洛哥近期的抗議活動中，「我們要醫院，不要體育場」的口號反覆出現，反映出醫療和教育等公共服務被邊緣化。馬達加斯加的抗議活動則因電力和供水中斷而爆發，最終導致政府垮台。這些抗議活動根植於嚴重的社會不平等、公共服務匱乏以及世代間的挫敗感，反映出政府與年輕公民之間社會契約的破裂。
本週，世界社會發展高峰會將在卡達舉行。這是30年來首次此類高峰會，旨在聚焦全球迫切需要為所有人提供醫療、教育、社會安全和其他重要服務的現狀。這些公共服務是建構一個更平等、更公正的社會的最有效途徑。這場高峰會提供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契機，可以從根本上改善公共服務，而這正是重建憤怒的公民與其政府之間新的社會契約的核心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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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遺憾的是，這股趨勢正朝著錯誤的方向發展。樂施會2024年的報告指出，84%的國家削減了對教育、衛生和社會安全的投資。十分之九的國家在至少一個領域出現了倒退。聯合國在所有這些領域的永續發展目標都遠遠偏離了軌道。富裕國家削減援助也使全球南方國家的處境雪上加霜。光是美國削減對外援助一項，到2030年就可能導致超過1,400萬人額外死亡。
然而，世界並不缺乏財富：全球財富總量極為龐大。絕大部分財富掌握在富人手中，幾乎未繳任何稅。自1995年以來，全球私人財富增加了342兆美元，是全球公共財富的八倍。對這些財富徵稅——用於資助醫療、教育和其他公共服務——的理由十分充分，而且，得益於西班牙和巴西的引領，這項徵稅行動正獲得期待已久的推動。
未來十年，富人將把70兆美元的財富傳給子女，加劇下一代的不平等，被稱為「繼承政治」。同時，優質的教育和醫療服務也越來越只惠及有錢人。這正在浪費一代人的才能。有多少有潛力的氣候科學家或工程師甚至連高中都沒上過？在許多國家，富裕家庭的孩子上大學的機率是貧窮家庭孩子的數百倍。而對於貧困家庭的女孩來說，機會則更低。難怪這會引發憤怒和怨恨。
在推行緊縮政策和政府規模縮減的意識形態影響下，福利國家的概念逐漸被侵蝕。鑑於已有確鑿證據顯示健全的福利體係是減少不平等、消除社會弊端和重建信任的關鍵，這種情況令人痛心。相反，未能實現這些目標可能引發社會動盪。服務品質的提升能夠提高民眾對政府的滿意度和信任度，而服務品質低或腐敗則會削弱信任。
Z世代的抗議表明，新一代不再願意耐心等待傳統政黨政治解決這些問題。他們正在透過數位化方式組織起來，並在既定的製度管道之外採取行動。如果政府不改善公共服務、加強社會保障以回應民眾的訴求，且不採取行動解決不平等問題，就可能面臨進一步的抵制和抗議。從這個意義上講，Z世代的起義就像煤礦裡的金絲雀，預示著社會不平等和公共服務不足的問題。
好消息是，這一切並非不可避免。許多國家逆勢而行，並且取得了成功。例如，泰國擁有世界一流的公共醫療體系，所有公民均可享有。又如，非洲數億兒童受惠於免費小學教育。優質的公共服務並非每個政府的專屬。
為此，各國政府應著重建構國家公共財富，而非私人財富。他們應摒棄那些鼓吹「私人融資優先」政策的偽科學方案，以及將醫療、教育、水務、護理和社會保障等基本公共服務的私有化、商業化和金融化奉為萬靈藥的做法。這只會是一條危險的死路。
過去一年，醫療和製藥領域誕生了49位新的億萬富翁。然而，全球仍有一半人口無法獲得基本醫療服務，13億人因自費醫療支出而陷入貧困。私有化醫療的唯一受益者是富人，而這卻造成了巨大的傷亡。
Z世代運動為世界社會發展高峰會的議程注入了迫切感——各國政府若忽視公共服務的提供，必將自食其果。他們必須用教室和診所來回應，而不是用子彈和警棍。
本文所表達的觀點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不一定反映半島電視台的編輯方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