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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忘臺灣 落花夢「祖國」是一場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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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 勿忘臺灣 落花夢

 



張秀哲(1905~1982)

  本名張月澄,父親張聰明因開採煤礦致富,《宮前町九十番地》作者張超英為其子。十三歲就赴日本京都留學,返臺後入日人專屬臺北一中(現今建國中學),後再赴香港英人創辦的拔萃書院,大學入美國人主辦的嶺南大學,以及廣州中山大學法科政治系就讀。在廣州期間,與臺灣青年組成廣東臺灣革命青年團,在中國進行臺灣反殖民抗日運動。一九二七年在上海遭日人逮捕入獄一年多,受到監視與禁足。解禁後再度前往中國,遇一二八事變,轉往日本在東京帝大神川彥松研究室擔任研究員,寫下《國民政府的外交及外交行政》一書。二戰結束後,張秀哲到長官公署工礦處底下的紡織公司任職,一九四七年二二八事件以「叛亂嫌疑」被逮捕入獄,經家族營救後獲釋。一九四七年八月出版《「勿忘臺灣」落花夢》一書,但又因故回收湮滅。



 
 
 

《勿忘臺灣 落花夢》
張秀哲  著

寫在出版前  張顏千鶴

張超英談父親 


推薦序


張秀哲寫本書的心境  張炎憲
迷惘的歷史 彌足珍貴 李筱峰
「祖國」是一場惡夢  曹長青

緒言
一、怒吼了我們祖國
二、苦惱的民族理念
三、浪跡彷徨滯廣州
四、人同此心懷祖國
五、黃埔軍校歡迎會
六、黨國元老慇懃問
七、志同道合臺灣人
八、臺灣解放的工作
九、臺胞心情長苦悶
十、愴惶避難離廣州
十一、化名搭船赴上海
十二、日本政府逮捕令
十三、曰警密探兇得很
十四、水上警察留置場
十五、押送船中滅證據
十六、輪船汽車忙接送
十七、警署嚇人「大鐵鍊」
十八、特高夜半傳審問
十九、檢察有意捏口供
二十、入獄相逢淪落人
二十一、獄中妙得通密信
二十二、臺灣法院審革命
二十三、日本政府投獄書
二十四、密電「國聯」廢阿片
二十五、追懷故舊蔣同志
二十六、楊海軍武官與我
二十七、南船北馬到東都
二十八、文章獻國留千秋
二十九、華美晚報的時代
三十、披瀝襟懷留幾句

附錄一 原書說明與版權頁
附錄二 編輯說明
附錄三 張秀哲年表
索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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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勿忘臺灣 落花夢

「祖國」是一場惡夢


看到這個書名,讀者就會知道這是一本關於台灣的書。沒錯,這本書不僅跟台灣有關,更是一個台灣知識分子渴望自己的家園不被殖民統治、為自由而奮鬥、失敗,最後絕望的心路歷程和血淚故事。

張秀哲(本名張月澄)的故事很具傳奇色彩:在日本殖民統治時代他是活躍的台派知識分子,父親張聰明是台灣礦業鉅子,兒子張超英後來成為台灣的外交官。祖孫三代人都做著一個共同的「台灣夢」,它是百年來台灣人掙扎、呼喊,尋求拯救台灣之路的歷史縮影。讀懂這三代台灣人的心,或許就會更清晰台灣人的悲哀究竟在哪裡;由此對台灣的出路在何方有一個新的思路。

在張聰明那一代,台灣人別無選擇,生下來就被定為「日本人」。在台灣這塊自己的家園,卻成為「二等公民」。只有少數非常努力、學業比日本子弟更出色的,才有可能出頭。而張聰明就是這樣聰明的台灣人。他學會日語後,就到日本律師所做翻譯,32歲那年就登上日本人編的名人錄《台灣人物誌》。他有超眾的溝通交往能力和銳利眼光,很快就看清和尋找到經商之道,去開辦礦山。他聰明過人,眼光獨到,魄力恢宏,最後生意做到日本、南洋和中國,成為台灣「礦業鉅子」和富豪。

張秀哲是家中獨子,備受父母寵愛。如果他走父親的經商之路,以他的條件和天資(同樣聰明),今天台灣的商賈歷史很可能有不同的一頁。但他卻倔強地選擇了另一條路。他對經商賺錢沒興趣,一心想的是救台灣,使自己的家園獲得自由。

他認為台灣人勢單力薄,只有靠「祖國」的力量才能獲救,所以單槍匹馬,跑去中國,去找國民黨,去找魯迅,去找各種政治勢力和知名人物,勸說、呼籲他們「勿忘台灣」,幫助台灣人。

這本書,就是作者記錄在中國的遊說、吶喊、並組織救台團體和刊物的過程,讀來很像是一個台灣版的唐吉珂德的故事。

那個時代的不少中國政治名人,像國民黨要人戴季陶、知名將領李濟琛、廖仲愷的兒子廖承志(曾長期做中國統戰高官)等,都跟本書作者有過接觸。廖承志和姐姐廖夢醒還是張秀哲在廣州求學時的同窗,他還跟「聰明理智而有思想的妙齡佳人」廖夢醒多次談心和通信,差點成為戀友。

張秀哲當時寫的《勿忘台灣》這本小冊子,是郭沫若作的序。他跟郭沫若有多次交往,在廣州和日本千葉都曾晤談。張秀哲辦的《台灣先鋒》雜誌,是曾任黃埔軍校副校長、北伐國民革命軍總參謀長李濟琛題的字。可見當年張秀哲是頗為活躍的台灣人。

被無數中國人(包括我本人)推崇的中國大文豪和思想家魯迅,跟張秀哲也有過多次交往。魯迅日記中,有六次記載跟張秀哲的見面,其中一次是記錄魯迅給張寫信。後來魯迅還給張秀哲的譯本《國際勞動問題》寫了序。魯迅寫到,他「不善作序,也不贊成作序」。一向用如椽大筆橫掃中國文化醜陋的魯迅,此時謙遜地表示,他「不懂勞動問題,沒有開口的資格」,「我所能負責說出來的,不過是張君於中日兩國文字,俱極精通,譯文定必十分可靠這一點了。」但魯迅後來還是寫了熱情洋溢的序文,說他要對張秀哲這位台灣青年「在遊學中尚且為民眾盡力的努力與誠意」「表出我個人的感激」。

張秀哲像魯迅筆下的「祥林嫂」,在中國見人就喋喋不休地呼籲不要忘了台灣,請幫助台灣人結束日本統治。靠著父親的資助,他還創辦刊物,組織「台灣革命青年團」,奔走呼號,發出那個時代台灣人在中國最熱血的聲音。

在日軍佔領上海期間,張秀哲在那裡被日方逮捕押送回台灣,被帶上二十多斤腳鐐投入監獄,並以「煽動叛亂罪」判刑兩年。

作為富豪子弟,他的生活應無憂無慮,作為獨子又備受父母寵愛。被投入監獄後那份難忍的煎熬可想而知。但獄牆關不住「唐吉珂德」,他仍心系台灣,嚮往祖國。被釋放當晚,就跟著名的反日台灣人領袖蔣渭水見面,秘商向「國聯」(聯合國前身)揭發日本人要在台灣種植鴉片之事。英文申訴信是張秀哲起草的。此事經國際媒體報導和國聯派人調查,導致日本當局被迫取消種植計劃。結果張秀哲因此在台灣被監視,日子更不好過了。

後來他又返回中國,繼續在那裡爭取「祖國」支持。但正像魯迅給他譯本寫的《序》中所說,中國「太破爛,內憂外患,非常之多,自顧不暇了,所以只能將台灣這些事情暫且放下。」

不贊成寫序的魯迅,能打破慣例給張秀哲這個台灣青年的書寫了序,這裡面可能就有一種對台灣人的愧疚之情。魯迅在《序》中寫到,聽到張秀哲說「中國人似乎都忘記了台灣,誰也不大提起」時,「我當時就像受了創痛似的,有點苦楚」。

無論從思想還是人格來說,魯迅都是中國的異數,他感到對台灣心有餘力不足。但其他的眾多中國人,包括知識分子,就沒有魯迅那般悲天憫人的情懷了。對這一點,當時一廂情願、一往情深嚮往「祖國」的張秀哲也感覺到了:「一般祖國的民眾……對我們台灣人,像對異種民族一樣,對『台灣』的一切都覺很隔的樣子。」

但即使感覺有「隔」,被當作「異族」對待,他仍義無反顧、滿腔熱忱地希望青天白日旗插上台灣,取代日本旗。

早在1934年,蔣介石民國政府駐台灣的領館就是用的張秀哲自宅。他用象徵性租金一美元,把自家洋房給了「祖國」的外交機構用。青天白日滿地紅的「國旗」在屋頂升起,他就像看到「祖國」般高興、滿足。後來國民黨在中國潰敗,接替戴笠出任情報首腦的毛人鳳先期來台安排,就把張秀哲家做了總部,屋頂不僅飄揚青天白日旗,還插滿了無線電台的天線。國民黨也感受到張家的「愛國情懷」,所以毛人鳳曾告訴張秀哲的父親,蔣總裁的船隻已安排在宜蘭,意思是一旦共軍攻台,可把張家也一起帶上逃走。

但是「祖國親人」踏上台灣的土地,卻把張秀哲等台灣人的「祖國夢」踩碎了,變成了一場惡夢。在隨後的二二八屠殺中,連張秀哲這樣的「愛國」青年也不能倖免,被關進台北警總情報部的那個被稱為「人間地獄」的地窖。如果不是富豪父親的全力營救疏通,最後由國民黨在台灣的最高行政長官陳儀親自寫條子,張秀哲就可能像無數台灣本地知識分子一樣被槍殺或活活扔進大海。

張超英後來在他那本暢銷書自傳《宮前町九十番地》中寫道,父親被救出後,變成「全然不同的另一個人……永遠面無表情」,整天把自己關在書房,跟家人都很少說話。「他的眼神永遠看見人又似沒見著人一般。他既是活的死人,也是死的活人。」張秀哲就這樣心如槁灰,直到去世。

是一種什麼樣絕頂的悲哀和心碎,才能使一個滿腔熱血、激昂上進、充滿理想精神的台灣青年,變成那樣慘不忍睹的「活的死人」啊!

但張秀哲並不是個例。人們可以在前台灣總統府資政彭明敏先生的自傳《自由的滋味》中讀到同樣的故事。彭先生的父親是高雄知名鄉紳領袖,德高望重,因而在1945年被推舉為「高雄歡迎委員會」主任,主持日軍撤離、國民黨軍隊登陸高雄碼頭的慶典。

但彭老先生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些下船登陸的國民黨士兵「相貌舉止不像軍人,較像苦力,一根扁擔跨著肩頭,兩頭吊掛著的是雨傘、棉被、杯子和被子,有的穿鞋子,有的沒有,擁擠著下船……」他們「遲疑不敢面對整齊排列在兩邊、帥氣地向他們敬禮的日本軍隊」。中國是戰勝國,是來接收的,日本是戰敗國,日軍是投降撤離。但中國軍隊「邋遢不堪」,日本人軍紀整齊,兩者形成鮮明對比。彭明敏的父親當時覺得無地自容,「一生中還沒有像這樣羞愧過」,說「如果旁邊有個地穴,他早已鑽入了。」

彭明敏在《自傳》中寫到:這些中國軍隊「是以鄉村的拉夫所組成,他們一點都不理解歡迎會是專門為他們特別安排的(他們大概一生從未受人「歡迎」過)。帶領他們的軍官既無致詞,也沒有向任何人表達謝意。」「他們一下船邊便立即成為一群流氓……開始掠奪,對他們來說,台灣人是被征服的人民。」

彭明敏的父親和其他鄉紳組成請願委員會,要求面見高雄要塞司令彭孟緝,可進了司令部就被五花大綁,其中一位高聲抗議,結果「被以鐵絲取代繩索捆綁起來,鐵絲並以老虎鉗旋緊,直到痛極慘叫。經過一夜苦刑之後,他就被槍決了。」

由於家人全力營救,彭父才逃過一死。但回到家後,他也跟張秀哲一樣,完全變成另一個人。彭明敏描述說,「父親回到家裡,兩天沒有吃東西,心情粉碎,徹底幻滅了。從此,他再也不參與中國的政治,或理會中國的公共事務了。他所嚐到的是一個被出賣的理想主義者的悲痛。」

從彭父留給子女的三條遺訓,可看出他對「祖國」甚至中國人的厭惡:第一,他為身上的華人血統感到可恥;第二,要子孫跟外國人通婚(等於不讓他們再找華人);第三,後代再也不要宣稱自己是中國人。這跟張秀哲一樣,也是徹骨地絕望!

台灣另一位知識分子、詩人巫永福老先生,也是同樣的故事。我看過他早年寫的兩首詩,一首叫「孤兒之戀」,寫台灣人在日本殖民統治下的心靈痛苦,那種對自由的渴望,對祖國的懷戀。詩的結尾是,詩人說他希望像一隻掙脫籠子的公雞,「勇敢地跳上屋頂,從咽喉迸出高亢的聲音」。

巫永福在另一首題為「氣球」的詩裡寫道,他所渴望的祖國終於來了,蔣介石的軍隊登陸台灣,可是他們帶來的是更嚴酷的專制,台灣人像氣球一樣,被繩子拴著,無論怎樣「在風中掙扎」,都無法獲得自由,因為「主人緊緊握著繩索」,而且告訴氣球說,「我時時在監視你,知道嗎?」

跟張秀哲和彭明敏的父親等一樣,巫永福所表達的,都是失望、絕望、幻想的破滅。

張超英曾描繪說,二二八事件像一把血腥大刀,砍向他父親的靈魂,「父親如一枚炙熱燃燒的火球,驟然墜入冰河,從此沉寂在酷寒的大海。」這是一個非常傳神的比喻。火與冰碰撞,其巨大溫差,不僅撕心裂肺,也足以滅掉最後一絲熱氣。

我不知道張秀哲在隨後倖存、沉默的二十多年裡,在苦思冥想的悲苦中,是不是最後想明白了,自己錯在哪裡?他當年在中國求助時,就隱約感覺到了,中國民眾跟台灣的「隔」,他們把台灣人當作「異族」。他只是朦朧地感覺,但為這種「朦朧」差點付出生命的代價,雖然倖存,但靈魂被「殺死」了。

他的後來做了台灣外交官的兒子張超英,卻想明白了父親錯在哪裡。他在過世前給本書寫的序文中說,父親「所謂的中國『祖國』是一場惡夢,呼籲中國『勿忘台灣』更是一場落花夢。台灣人只有僅靠自己,團結一致,赤誠守護台灣,才能建設台灣為永遠美好的家園。」

所以張超英沒有他父親那種尋找「祖國」的夢幻,而是走了另一條路:他做外交官被派駐東京時,去密見了台獨聯盟主席許世楷和辜寬敏等。在美國時,密見了台獨運動領袖彭明敏。這在當時是絕對的禁忌。七十年代初彭明敏在美國首都華盛頓紀念碑前給台灣人演講,張超英也去聆聽,他在自傳中說,「即使遠在海外,顧忌還是有:大家都戴面具,也不敢靠太近。」

張超英身在曹營心系台灣,利用外交官身份,在國際上力爭台灣的地位和尊嚴。他精通英文、日文(在東京出生),以他父親那樣的激情和活力,廣交美日媒體朋友,在八十年代,他獨自運作,促成新聞局長宋楚瑜密見了日本首相;九十年代,他策劃邀請了日本著名傳記作家江口克彥(松下電器創辦人松下幸之助的秘書,其寫松下的傳記在日本狂銷四百萬冊,成為日本家喻戶曉的作家)訪問了李登輝總統,寫出《李登輝:台灣人的主張》,轟動台日。連美國跟中華民國斷交,張超英也是通過美國大牌電視主播朋友事先得到消息,提前八小時報回外交部,為台灣贏得寶貴的應對時間。

但不管張超英對台灣的外交作出多少貢獻,他都一直不被重用;用國民黨總政戰處主任王昇的說法,「你是台灣人哦」。李登輝感嘆「生為台灣人的悲哀」,而對張超英來說,生為台灣人則是「原罪」了。但他退休之後卻自豪地在《自傳》中說,「雖然我在國民黨政府做事,但拒絕加入國民黨,心裡始終唸著自己是台灣人,要盡可能為台灣做點事,而不是為國民黨。」「生為他們(父母)的獨子,體內或許也流著相同的熱血,一心所想,就是本著自由、民主、人權,要提高台灣人的尊嚴與地位。」

張超英敢於做出這樣的選擇,不僅因他身上有父親張秀哲那樣的血性,還由於他有強大的後盾,他的妻子顏千鶴更敢為台灣發聲。千鶴的家族是台中的望族,祖父顏會是著名富商,名滿台中。她最早考入台北師範大學英語系(系主任梁實秋)就讀,後為離家近,改考台中東海大學,是首屆外文系畢業生。當年張超英追她很苦,無數次往返台北台中,時常因買不到火車坐票而站全程。他在自傳中說,「站久腳酸,就兩腿輪流休息,留一隻腳撐著」,為此他俏皮地對千鶴抱怨,「都是她名字有『鶴』字,我才需要忍受單腳獨立之苦」。

由於張超英的祖父聽到毛人鳳表示蔣介石已準備逃跑的信息,認為台灣不保,所以賣掉了礦山,而張超英的父親張秀哲也全然沒有經營生意,而是一心要在意識形態方面為台灣做事。所以到了張超英這輩,已是只能靠公務員的薪水度日。幸虧顏千鶴在美國獲圖書館系碩士學位,在紐約州立大學任職,有份穩定優厚的薪水,才使張超英能天馬行空,從紐約到東京,把心力都用在台灣外交上。

一九七八年美國宣布跟台灣斷交時,美國三大電視之一的全國廣播公司(NBC)訪問紐約的台灣人教會,顏千鶴受訪時竟直言:「我對美國和中國建交沒有意見。但台灣的將來,應由住在台灣的一千六百萬人來做決定,而不是由美國和中國來代為作主。」當晚這番話在美國電視播出。張超英第二天去上班時,已準備好丟掉職務。後來上司保他,報告台北說,是張太太過於緊張而說了錯話。但台北派人來查問時,顏千鶴竟擲地有聲地回答:「我沒有緊張,也沒有說錯話。」

張超英和彭明敏一樣,父親對「祖國」夢幻破滅,所以選擇了一條不同的道路,不再對什麼「祖國」有幻想,而是認清自己是台灣人,要靠自己的力量建立一個自己的國家。就像半個世紀前彭明敏在《台灣人自救宣言》中所說:結束國民黨統治,制定新憲法,建立一個新國家,以新會員國身份加入聯合國。

有言道:哀莫大於心死,苦莫大於心不死。張超英的祖父和父親,彭明敏的父親,都是「哀莫大於心死」的典型。而張超英和顏千鶴夫婦,則是千千萬萬「苦莫大於心不死」的代表。父輩錯誤方向的台灣夢破碎了,他們用兩代人生命的代價,讓張超這一代得到了清晰的認知:依靠外在的力量,不可能實現你的台灣夢。

千鶴女士堅持把這本先生父親的舊作再版,就是要在今天台灣內憂外患之際,提醒台灣人,認錯「祖國」的慘重代價,認清台灣人自己前途的真正意義。她不是「鶴立雞群」,而是和千千萬萬的台灣人心有靈犀。今天新一輪的台灣夢,就是台灣人要靠自己的雙手、自己的奮鬥,奪回一個自己的家園!

曹長青
寫於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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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心就這樣被打死

一個人的心就這樣被打死

媳婦說起公公:

中國時報
 
林欣誼、紐約

《「勿忘台灣」落花夢》夾雜著中、英、日、台的語句,字裡行間可以見到張秀哲當年充滿理想的活躍身影。但是,張秀哲的媳婦張顏千鶴回憶,一九六一年她結婚後,認識的公公張秀哲,已經判若兩人,張秀哲除了與他的父親張聰明外,很少和家人說話,僅止於點頭、眼神示意,「一個人的心就是這樣被打死的。」

字級設定:

張秀哲兒子張超英生前曾說,晚年父親「既是活的死人,也是死的活人」。「父親把台灣的遠景和希望寄託給中國,二二八事件像一把血腥大刀,砍向他的靈魂。父親如一枚炙熱燃燒的火球,驟然墜入冰河,從此沉寂在酷寒的大海。」張超英曾為台灣駐美、駐日外交官,與張秀哲不同,張超英這一代不再寄望中國,他為《「勿忘台灣」落花夢》寫的序中說:「台灣人只有靠自己,團結一致,赤誠守護家園,才能建設台灣為永遠美好的家園。」

張超英二○○七年過世,妻子張顏千鶴出身台中望族,是東海大學外文系首屆畢業生,曾任教紐約州立大學,現往返美國紐約、台灣兩地。顏千鶴的家族也受當時政治牽連,父親曾流亡海外卅多年,「但我不要再想過去的傷痛了,要樂觀向前看。」

張顏千鶴表示,《「勿忘台灣」落花夢》六十多年前銷毀後,家中一本不剩,幸而張超英的醫生朋友張寬敏還留存著書。原本二○○四年要重新出版卻又延宕至今。

她說,自己不是反中國,更無省籍意識,很多知心朋友是「外省人」,就像張秀哲反抗的是日本殖民政策,卻不妨礙他和日本友人的親密來往。她說,他強調的是,台灣在政策上不能有靠中國的迷思,兩岸雖是共同體,卻不能失去台灣的自主性。

絕不平凡的小人物張超英

 絕不平凡的小人物
【中時電子報謝宗龍/台北報導】

 看到張超英先生口述的新書《宮前町九十番地》封面,目中無人似的大口抽著雪茄,自信的眼光帶著些許的不羈,也帶出張超英自信又勇於追求理想的一生。

 張超英先生並沒有很高的知名度,不過他的人生精采的比小說還要傳奇。他出身台灣煤礦鉅子的豪門望族內,在祖父母的疼愛下,張超英「匪類」的行為仍讓我們目瞪口呆,只為在海邊調養他孱弱的身體,在基隆海邊買別墅、買漁船、甚至僱了一位漁夫當教練,1941年就在上海時髦的霞飛路上,坐在高級俱樂部內啜飲著可口可樂,這種豪門子弟的派頭更勝過今天的名媛公子了。

 只是張超英並沒有成為大公司的CEO,228的悲劇讓他追求台灣人民主自由的父親抑鬱而終,台港日多國異地的教育,不但磨練出多國語言能力,也讓他更堅信民主的價值為台灣前途奮鬥的決心,他並不選擇成為海外的獨派大老,卻考進了新聞局當公務員。

 威權時代中,非我族類的省籍框限下,他只憑自己的努力與專業,為台灣發聲打拼的信念,退出聯合國、與中美斷交這些影響台灣國際地位的重大事件中無役不與,雖然節節敗退,但是張超英先生深信在中共的打壓下,台灣唯一能做的就是絕不能被擊倒。

 張超英兩度任職駐東京新聞處長期間,他運用流利的日文與熟悉日本文化精微之處,努力拉攏日本主流媒體,讓宋楚瑜見到了首相中曾根康弘,將李登輝的新聞推上日本全國性大報的頭版頭,今天台日熱絡的往來,其中不知參入多少張超英的心血。

 應該成為豪門貴公子的張超英先生,終身的志業卻是為台灣在國際上的能見度而奮鬥不已,如今他早已白髮蒼蒼年過七十,總該在家裏含飴弄孫了吧!不;他明年還要買台小飛機,親自駕駛橫越美國東西岸,將《宮前町九十番地》一書翻譯成英文給他的子女看,讓他們知道父親一生追求的是何事。因為張超英先生一生總是盡其所能做到最好,不留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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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節目於每週日上午11點10分於中廣新聞網播出

  
張超英的快意人生
專訪﹨中時電子報總編輯郭至楨
撰文整理﹨中時電子報謝宗龍
中時電子報總編輯郭至楨﹝以下簡稱郭﹞:張超英先生的祖父張聰明在台灣經營煤礦有成而為一方鉅富,父親張月澄也是有著濃厚民族情節積極投入抗日,張超英先生在這麼樣不虞匱乏的環境下成長,請問您的祖父與父親兩位長輩對您的人生有什麼樣的影響?

張超英﹝以下簡稱張﹞:我祖父經營煤礦累積不少財富,所以對我父親的教育態度就是他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的一種放任態度。不過就算是事業上的成功,我祖父與父親跟日本人打交道時仍不免有所歧視,因為當時日本人統治下台灣人就是二等國民。我父親一直希望能將台灣人民拉抬到一等國民的地位,他的想法就是希望中國大陸能將台灣收回,到時台灣人民就是一等一的國民。我就讀日本人的小學時一樣受到日本同學的歧視,這就是殖民地的命運。所以我不可能親日,但是我知日,而且台灣的發展仍需要仰賴日本很多,如何建立日本與台灣之間的關係就成為我一生工作的的目標,當然最後的目的仍是希望日本能尊重台灣。


 我父親三十年代早期就加入中國國民黨,跟當時許多國民黨要員都有交情。甚至因為抗日被日本人關了兩年。我童年時深感痛苦,因為我未滿周歲母親就過世。父親遭到日本人驅逐出境不能在我身邊。只有祖父母將我帶大,因為只有我一個孫子,所以祖父母非常寵我,想做什麼隨便我做,現在想起來真是有好也有壞啊。

郭:您的父親張月澄先生在殖民地統治下成長的知識份子,當時是如何看待中國大陸與台灣的關係,對於台灣獨立等自由思想又有什麼看法?

張:在我父親那個時代是沒有台灣獨立的想法,只是希望能回歸祖國成為一等一的公民。因為當時台灣是一個很偏僻的地方,台北市人口不過五十萬,我父親那一代的知識份子都認為要救台灣人成為一等國民就要回歸中國大陸,當然與現今客觀的環境不同,現在很多人都認為我父親「頭殼壞去」。不過當時有另一派以文化協會成員為代表,是主張跟日本人積極合作來建立台灣人的尊嚴。所以在我父親那一代的知識份子思考台灣前途時不外乎就是這兩種路線。

郭:那當時中國大陸又是如何看待台灣的?

張:魯迅曾經跟我父親說過,中國已經自顧不暇了,沒有能力解救台灣,還是你們台灣人自救吧。不過我父親還是出錢出力要拉進兩者的關係,例如創辦毋忘台灣雜誌就是第一本在大陸發行專門介紹台灣的刊物。

郭:228事件中張月澄先生也被捕了,比照張老先生之前親中的態度更顯出荒謬,這一定深深打擊了張月澄老先生?

張:當時我父親是接受國民政府接受大員的委派擔任台灣省紡織公司的副總經理,在228事件中遭到誣陷而被逮捕,後來動用所有關係才得以放出來。只是其他更多的台籍菁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都被殺害了。

郭:張月澄老先生放出來後,對於他終身追求的信仰有沒有很大的打擊?

張:放出來後就如同廢人一般,連笑都不會笑了,我猜是他的好友在一夕之間都不見了,打擊真的太大了。

郭:228事件您已經是初中生了,以歷史見證人的角度您如何看待228事件?

張:我認為228是一個悲劇,蔣介石派來接受台灣的軍隊是當時中國素質最差的,這就種下軍民衝突的種子。主事者的施政也不得民心,例如將台灣工廠搬到上海去,通貨膨脹無法遏止,大官看上日本人的房子只要貼上封條後就變成他的。還有一些日本人廉售給台灣人的財產也遭到當局惡意查封。等到國民政府撤退來台已經無路可去的情況下,才真正開始建設台灣。由於台灣人由當初歡欣鼓舞迎接國民政府的接收,等到的卻是蕭條的經濟、貪贓枉法,讓台灣人民由期待轉為失望。

  
張超英的快意人生
專訪\中時電子報總編輯郭至楨
撰文整理\中時電子報謝宗龍
 其次大量的台籍菁英被迫害,就算是我父親運氣好被救出來,不過自此灰心喪志。我認為台灣還是要超越這些省籍上的分歧,好好的將台灣建設成為標準的民主國家。到目前為止我仍然對台灣的前途感到樂觀,因為台灣最黑暗的時間是韓戰爆發的前一天,因為連蔣介石也認為解放軍要攻來台灣了。當時國民黨高層還通知我家,已經有船準備好在宜蘭,可以隨時跟他們一起逃。大家都有心理準備要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部分。誰知道韓戰的爆發徹底改變台灣的命運。


 另一個黑暗期是退出聯合國以及中美斷交,再來就是總統大選時中共的文攻武嚇,對基隆外海試射導彈。但是一位著名的電視主持人曾對我說他在試射飛彈時期,低價買了房子現在都賺翻了。

 台灣過去這麼困難的時間都能安然度過,應該要對台灣的前途感到信心。現在時局亂,不過全世界都亂過。美國警察在三十年代還用機關槍掃射工人,日本二十幾年前也有政黨領袖在國會內被刺死,而我們在立院頂多就是打打架囉!如果不看電視的話很少有地方比台北更好。我有五點理由:找朋友半個小時就可以見到面。再花半小時想吃最貴的或是最便宜的都到的了。平地太熱,想上山也只要花半小時。到海邊游泳也只再花半小時,想洗溫泉也只要再花半小時。大家想想看哪一個國家的首都有符合上述五個條件的。所以不要灰心,目前得亂象祇是民主的過程而已。

郭:您從小在祖父母的寵愛中長大,而您的祖父也曾經說要一個人好就讓他一個人在外面闖蕩,能不能說說看祖父母對您一生的影響?

張:我祖父母都認為在家裏會寵壞,應該到外面去磨練。在台北小時時候我去外面吃東西是不用付錢的,店家直接到我家裡收就好,頂多打通電話到我家求證就好了。但是到東京的餐廳吃飯不給錢警察就來抓了。出門在外想要人家來尊敬你只有靠自己的努力與修養才可以,而不是依靠你是張家的人。

張超英的快意人生
專訪﹨中時電子報總編輯郭至楨
撰文整理﹨中時電子報謝宗龍
郭:您在香港求學的時候一位美聯社記者的太太Margaret Hampson啟蒙了你對民主的思想,能不能談一談這位對您一生影響重大的女士?


張:我是請這位女士當我的英文家教,他們夫妻倆本身並沒有孩子,她的年紀剛好又像是我的母親,而且我小時候就很有長輩緣,Hampson以一種極有母愛的方式教我英文,她以身為美國人為榮,因為美國是個民主國家。Hampson也教我許多美國的歷史,同時她最敬佩的人就是美國總統傑弗遜。

 Hampson先生是資深美聯社記者,可以直接面對蔣介石、毛澤東來進行訪問的重量級記者。Hampson先生介紹許多在香港的資深國外媒體記者給我認識。間接影響想我對於傳播媒體的興趣,其實我祖父曾經說,他可以給我錢問我想做什麼,可是我竟然答不出來,顯然在我年輕的時候就對經商沒有多大興趣了。

郭:您曾經在台港日求學也因此學會了多國語言,面對三地迥然不同的文化,您有受到什麼樣文化上的洗禮或是震撼?

張:因為家庭背景的關係,我初中時的朋友往往都是一些大學生了,我就讀成功高中時祖父請的家教就是台大醫學院的學生。而這一群大學生都組織俱樂部或是讀書會,針對西洋的文學音樂等文化進行賞析。加上家族跟日本有密切往來,所以對日本文化很早就有接觸了。

 我還記得其中一個俱樂部是研究十九世紀的英國,所以我發現英國不像美國人可以馬上交朋友。跟英國人往來,會先請你回家喝茶,坐下來一定先聊天氣,藉此試探你的水準,如此循環幾次後,要是對方發現你可以深交的話,雙方的友誼才會繼續發展下去。

 日北人又是另一種情形了,在香港求學時,班上有英國人跟廣東人上海人,全都有不一樣的文化背景,全靠你自己去探索跟體驗了。想要了解各國文化只有靠長時間的浸淫與自我學習,然後融入不同的團體。我自己在書中了解各國文化,又愛交朋友,很自然的跟許多外國人來往,當然因為家庭富裕的關係,跟這些外國友人聚會的餐宴或是場合都負擔得起,這也是我游刃於各國文化的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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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1941年第一次在上海喝可樂,張超英先生一輩子就愛上這種飲料了,這有什麼原因啊?


張:我也不清楚,日治時代台灣最好的飲料就像是今天的黑松汽水一樣,要不然就是路邊的檸檬茶愛玉等。等到我去了上海,當時台灣還是很鄉下的地方。上海當時分為好幾個不同的租借區,每個租借區的景觀都不同,其中以法租借最為摩登。其中霞飛路上什麼樣的舶來品例如巧克力等都有在賣,我父母帶我去霞飛路上一處可以俯望來往行人汽車的俱樂部上,還能看金髮洋妞在路上閒晃。就是在那個俱樂部裏我父母點了可樂,我一看黑色汽水怎麼喝啊?姑且嚐了一口,當時的滋味到現在還忘不了。現在的可樂喝起來跟當時就是不一樣,有可能是可樂味道改變,不過最有可能的我後來會吸煙又吃了其他口味的食物,導致我的味蕾麻痺了。我到現在還希望味蕾能夠回復,能再嚐1941年可樂的滋味。

郭:在您的新書《宮前町九十番地》談到許多小時後一些「匪類」生活,其中有一台紅色速克達的故事,的確令人印象深刻。

張:那台速克達主要是美軍在航空母艦上作為交通工具,所以擦紅色油漆以保持安全。我父親以美金四五百塊錢的價格由上海空運來台。買來了我當然要騎,當時連發放這種執照的法令都沒有,那台速克達已經是自動排檔的,可惜沒有夜間的燈光設備。我請家裏保養場幫我在前面裝燈後面裝電瓶,就這樣整天騎來騎去,晚上回家再充電。

  我有一堆朋友在家裏等著騎這輛車,其中一位陳姓朋友的家裏也是台灣望族,每年光是繳稅就要一萬日幣,當時一個人一個月薪水也不過是十圓。他把車騎走,很久不回來,可是家裡還有一堆人等著騎呢!後來有人騎腳踏車來我家跟我說,那位陳姓朋友騎車撞到孕婦被抓進警察局,我趕快透過我祖父將他保出來。所以騎速克達真好玩不過也是挺危險的。

郭:您在小學時候曾經有同學遺失「食券」,您還主動拿出自己的要還給對方,結果鬧出了不小風波,能不能跟我們說說這個事件?


張:其實就是一位同學把一張可以在學校購買牛奶麵包等食品的抵用券弄丟了,老師要我們全班留下來找到為止,結果天色暗了我們還留在學校,我從來沒有這麼晚還在外面過,因此很單純就把我的食券當作是我撿到的交出來,希望老師早點放我們走。可是老師一比對後發現食券是我的,反而認為因為我偷的所以我才要賠。老師還要我承認偷竊我當然死都不肯。自此之後,我就不再片面相信任何人說的話除非我已經確認過的。連法官也會判錯,所以這件事對我的人生有很大的影響。

郭:退出聯合國、刺蔣案到中美斷交這些衝擊台灣的重大政治外交事件發生時,您都在紐約新聞處工作,你如何評價台灣從以往到現在的外交政策,以及台灣外交的弱勢在哪裡?

張:憑良心說,蔣介石帶來的這些外交官僚還是很優秀的,所以維持聯合國這麼久的席次是非常不簡單的,我是在民國六十七年時到紐約,當時最重要的工作就是阻止非洲與中南美洲國家承認中共。當然這必須花很多錢的,所以金錢外交不是現在才有而是歷史悠久了,金錢外交其實就是外交工作的一種手段。當時中華民國的主要外交政策就是要不計代價確保在聯合國的席位。其次就是就是保持美國邦交。與美國斷交後局勢又有所不同,處理台灣關係法又變成台美之間重要的關係轉折,中華民國退出聯合國時我正在聯合國大會內,中美斷交時我在紐約,首先就是要確保華盛頓雙橡園的財產。

郭:退出聯合國的關鍵因素為何?事發當天的情勢又是如何?

張:其實中華人民共和國取代中華民國在聯合國的席位的問題每年都有,當時陸以正公使就告訴我們要擬妥兩份聲明搞,其一就是退出用的,其二就是保住席位使用。所以退出聯合國我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回顧當時情形有兩點要特別指出,第一就是日本代表處對我們非常幫忙,一直到最後一天仍然全心全力支持中華民國,我們退出後他們還哭了!而且退出聯合國後日本才擋不住國內輿論轉而承認中共,所以後日本人不是忘恩負義啦。其次是大會開票確定結果後,以色列代表還跟我們說現在的國與國之間的關係沒有道義可以只有利益,這句話值得國人深思台灣的外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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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您在剛就任東京新聞處者之初,台日之間的關係非常冷淡,台灣的人事物想要在日本主流媒體曝光是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不過透過張超英先生的努力,前總統嚴家淦先生見到讀賣新聞的小林社長,宋楚瑜能巧遇日本首相中增根康弘,還把李登輝總統的新聞作上了主流媒體的頭版頭,完成這些不可能的任務,您是如何在日本經營人脈將台灣滲入到日本的主流之中?

張:首先要讓日本人認識到台灣是一個民主化的國家,跟日本有戰略上的利害關係,同時又受到大陸的威脅。雖然很多日本人閉起眼睛不願正視大陸對日本的威脅,可是我就要去解釋清楚給他們知道,雖然彼此沒有邦交可是雙方的利害關係是一致的,所以請他們正視跟台灣的關係。

 與日本媒體打交道從第一線的記者到社長都要花時間讓他們認清認台日關係的重要性。要全部打通,一個人不行就全部不行,這就是日本的文化。所以要花很多時間去推動,例如東京讀賣新聞的員工就高達一萬多人,光主筆就十餘位,我每天早上中午晚上都不同的人吃飯,有一回馬樹禮回台有人向他打小報告,說我在外吃飯次數比他多,馬代表很支持我,他說張超英吃飯局多有什麼關係,他連週六週日都為了工作跟人家吃飯,我週六日還需要休息勒。

 馬樹禮很夠意思,我也全心全意投入,以上述的原則積極拉近日本媒體與台灣的關係。畢竟道理是站在我這邊的,就是這樣慢慢推展在日本的工作。

郭:您在日本紐約工作期間也積極從事紀錄片的拍攝,退休後甚至在紐約成立一家後製公司,以您紀錄片導演的眼光如何看台灣這幾十年來的發展,對於台灣電影工業的沒落您又有何看法?

張:我的看法跟別人不同,台灣電影的困境就在於台灣生活太安逸了,沒有生活上的困苦就激發不出創作的火花,日本與義大利電影的黃金時間,都是在戰後不久民生凋弊的時代中產生的。所以台灣電影不行了也別太悲觀了。我舉例來說,以往台灣留學生到美國沒錢坐飛機只有坐船,現在留學生坐商務艙直達美國,出了機場還有台 BMW在等他,這樣的留學生能有什麼創作出來。當然我不是說台灣必須回到過去艱苦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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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宋楚瑜不論在私在公都跟您與您的家庭有很好的交情,您也相當推崇他,跟當時比較,目前活躍於政壇競選總統、組黨的宋楚瑜有何不同?

張:這要分兩方面來談,其一是宋楚瑜的能力很好,目前檯面上的政治人物應該沒有人比的上他。我舉一個例子,我二度在日本任職時,有一天晚上他突然打電話給我,表示台北縣汐止林肯大郡因豪雨地基流失而倒塌,他相信有人還埋在裡面,希望我能夠將日本有關於直這類災害的搜救這器材與專家在第二天早上第一班機運來台灣。我立刻透過許多私人關係打聽後,才發現有一位搜救專家就在台灣,宋楚瑜知道後第二天一早立刻接這位日本專家到了現場。這個說明宋楚瑜靈活的應變能力跟勇於任事的精神是很令人佩服的。

 其次就是兩千年總統大選宋楚瑜輸了以後,很多日本駐台特派員都問我對宋楚瑜的將有有何看法,當時許多人還是認為宋楚瑜四年後還是有機會。但是我認為宋楚瑜雖然在省長任內做了許多事,但是四年後人民早就不記得了,加上李登輝跟陳水扁會因為他是外省人就會儘量的排擠他,拿不到本省人的票,他只好向外省人的票源靠攏,但是那是少數啊!怎麼會選得贏!就好像他說過「只要全台灣人民都贊成的話我不會反對台獨」,跟他目前的立場完全不同,但是我們不能怪他啦!政治人物就是要變,宋楚瑜也要向他目前的票源交代。我認為以宋楚瑜的學經歷要是李登輝當初不排擠他,反而選擇連戰接班的話,不管宋楚瑜是當行政院長還是總統,目前的局面一定大不相同。馬英九現在對於台獨的問題一定是能避就避,因為他需要過半數的選票才能當總統。所以政治人物立場反覆也不足為奇,因為他們也要跟著時勢的變化而有所調整,政治人物為了你的一票什麼話都敢講。

郭:您在新書中曾說你的擇偶條件是對方一定要兇,我們也知道您的夫人嚴千鶴女士是一位充滿智慧的人,數十年從紐約東京一直互相扶持至今,能不能談談您的夫人嚴千鶴女士,真的很兇嗎?

張:很兇很兇,比我預期還兇。她理想性格很濃厚,我就比較現實一點。我們彼此尊重對方的性格,但是民主自由的基本人權,我們看法並無二致,只是要如何去達成的這個目的有不同的想法。不過她也犧牲很多,我是個公務員,沒辦法讓她過上很好的生活,後來有了小孩生活上就更拮据了,她為了賺更多的錢,所以工作的時間跟小孩子放學時間錯開,週一到週五母子都見不到面,只有週六週日才碰得到,我女兒還問過我為什麼別人的媽媽都在家,我們家的媽媽只有週末才見的到面,我也感到很傷心覺得對不起我太太。所以我現在特別重視家庭親子間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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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中美斷交時,顏千鶴女士就曾經對媒體表示,台灣的前途要由台灣一千六百萬的人民來決定,不能交由中共或是美國片面決定,這句話我們現在聽起來當然耳熟能詳,不過在當時卻是需要極大的智慧跟勇氣,你對夫人做這樣的宣示有什麼看法?

張:當時我第一個想法就是不知道明天報紙會如何處理,我是不怕我的公務員飯碗不保,當時新聞局是宋楚瑜在美國當地的主管是陸以正,我也為他們效力多時,所以他們就大事化小小事話無,就這麼算了。媒體沒有做任何處理,倒是有不少安全單位的人關心她為什麼講這樣的話!由於這段話是經由美國媒體播出的,也不能騙人家說沒有說過,這些安全單位的人也就自我解釋,可能是我太太說錯了!這句話並沒有錯,只是當時環境下沒有人敢說而已!

郭:在威權時代身為駐外官員的您很難說中華民國是民主自由的國家,不過您都會說正在往民主自由的路上邁進,現在您看台灣是民主自由的國家了嗎?還是仍在半途之中?

張:民主自由從來不是一個容易界定的問題,日本也有一些新聞上的禁忌,那就是皇室的報導,台灣走向民主自由不到二十年還在搖籃期,很難要求更多了,起碼現在沒有人會因為寫了一篇文章而坐牢,媒體也不需要經過審查,這就是大進步了!台灣需要更多時間,我想我們也不需要擔心。教育其實是民主的紮根,從日治時帶對於學校校舍建築的講究,到蔣介石要求小學教師的薪水要比一般公務員高,而且中華民國憲法上有規定國家教育經費不得低於一定比例。教育是百年樹人的工作,我們真的不需要太擔心。

郭:在台灣大時代的洪流之中,從一位出身台灣望族子弟到為台灣在國際上發聲,你如何回顧您的一生的點點滴滴?

張:我的人生哲學就是努力工作、玩得痛快,我對自己子女的教育也是如此!不過你自己必須去思考如此揮霍值不值得,錢只是一種工具,如果變成目的就糟糕了!我也可以對我的小孩說我一生都是盡力而為,沒有遺憾,唯一遺憾的就是未曾自己開飛機從美國東岸飛到西岸。我已經計畫明年要再買一架飛機來完成我的願望。我的個性害不適合經商,但是為了公家的事情我跟你磕頭都可以,只要是對台灣有益的。我希望我的小孩能看「宮前町九十番地」這本書,讓他們了解到父親曾經為台灣盡過棉薄之力。只是很傷腦筋,我的小孩都看不懂中文了。我最後一個工作就是翻譯這本書給他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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