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托克維爾和戴高樂:如同夜空中的兩輪太陽”
《觀點週刊》|社論
FOG:〈托克維爾與戴高樂——黑夜中的兩個太陽〉
作者:法蘭茲—奧利維耶·吉斯貝(Franz-Olivier Giesbert)
刊登日期:2025年10月29日
在這個日益陷入憂鬱的法國,若能重溫兩位偉大思想者的光輝身影——托克維爾(Alexis de Tocqueville)與戴高樂(Charles de Gaulle),或許我們仍能從中學到許多,並重新燃起希望。近期有兩本著作重新喚起了他們的精神。
如果法國人當中還有部分人對議會制度心懷好感,那麼這幾天國民議會的鬧劇,應該足以讓他們徹底死心。我們又回到了第四共和的老樣子。就像過去的社會黨(PS)那樣,成為政局的「樞紐」與「勒索者」,議員們沉迷於他們最愛的遊戲:「稅收馬拉松」(fiscalithon)——比賽誰能提出最愚蠢的稅種。
在這個公共支出佔國民生產總值 57.1% 的國家裡,反射性反應永遠是:加稅。這種習慣創下世界紀錄,也同時拖垮了經濟成長。幸好有前任部長、現任「再生黨」(Renaissance)厄爾—盧瓦省議員紀堯姆·卡斯巴良(Guillaume Kasbarian)說出了真話:「法國正在窒息。」
自由主義的幽魂
自由主義在這個越來越集體化的國家裡,顯然病得不輕。奇怪的是,我們的政治人物卻總以為自由主義是萬惡之源。卡斯巴良直言:「公部門的人事擴張、退休制度、補貼與各種津貼,所有禁忌都該打破。與其壓榨那些努力工作的人,不如削減開支。」他還補充:「其實法國內部潛藏著一個多數派的自由主義力量,只是他們自己還沒意識到。」
兩位照亮夜空的思想者
當法國陷入秋日的黃昏之際,落葉之下仍有光亮。我們只需回望過去,就能找到指引未來的力量。巧合的是,這個陰鬱的季節裡,兩位思想巨人同時被重新「立碑」:一位教我們理解世界,另一位教我們行動改變世界。
第一位,是法國政治自由主義的教皇(與孟德斯鳩並列),偉大的思想家與先知——亞歷西斯·德·托克維爾(1805-1859)。學者法蘭索瓦絲·梅洛尼奧(Françoise Mélonio)以鉅著《托克維爾》(Gallimard, 614頁)全面重構他的思想之路。
托克維爾這位諾曼貴族、短命的內政部長與洞察人性的旅者,留下了兩部不朽經典:《美國的民主》(兩卷)與《舊制度與大革命》。他洞見:「法國人渴望平等;若在自由中找不到平等,他們寧願在奴役中擁有它。」
他警告說,民主社會正孕育出一種「柔性專制」(despotisme doux):國家包辦一切,使自由意志變得無用、稀少,最終「逐步奪走每個公民對自我的使用權」。他補充道:「它不暴虐,但令人麻木,使整個民族淪為一群溫馴勤勉的牲畜,由政府充當牧人。」
法國的慢性病
然而,即使在民主體制下,托克維爾仍認為法國患有一種「慢性病」:
「問題不在於某種政府不可能,而在於任何長久的政府都不可能……我們注定在專制與自由之間搖擺,卻無法長久忍受任何一方。」
這就是他所謂的「革命宗教」——法國的國民病。
戴高樂:反證托克維爾的例外
但這是否意味著命運已成定局?戴高樂將軍的例子告訴我們,未必如此。他也在近期被重新「立碑」:歷史學家尚—呂克·巴黑(Jean-Luc Barré)推出的傳記巨作《戴高樂,一生》(Grasset, 第二卷〈法蘭西第一人〉,704頁)。
這部書從1944年的解放講起,直到他在1946年離開政壇,並於1958年重返權力中心。
戴高樂是那位證明「個人意志能改變歷史」的偉人。正如巴黑所言,他能在1958年重新掌握一個瀕臨內戰、奄奄一息的法國,是因為他那「長久的耐心與不妥協的意志——從不與人交易,也毫無愧疚」。這正是「行動哲學」的最佳註解,也就是我們稱之為**戴高樂主義(Gaullisme)**的精神。
或許,這正是今日法國領導人——如塞巴斯蒂安·勒科爾努(Sébastien Lecornu)及其後繼者——最該從兩位「黑夜中的太陽」身上學到的東西。
參考書目:
-
Françoise Mélonio,《Tocqueville》(Gallimard,614頁,27歐元)
-
Jean-Luc Barré,《De Gaulle, une vie》,卷二〈Le Premier des Français〉(Grasset,704頁,28歐元)
這句托克維爾的名言——
「法國人渴望平等;若在自由中找不到平等,他們寧願在奴役中擁有它。」
其實是他對民主社會中「平等迷思」的深刻警告。
一、語義層次解釋
托克維爾的意思是:
-
自由與平等在民主社會中並非永遠能並存。
-
當人們無法同時獲得「自由又平等」時,他觀察到多數法國人(乃至近代人)會寧願犧牲自由,去換取一種表面上人人相同的「平等」——哪怕那是由專制政權強制實現的平等。
換句話說,這句話揭露了「平等至上」的心理危險:
為了消除差距,人們願意接受集權、監管與官僚干預,最終自願進入溫和的奴役狀態。
二、思想背景
托克維爾在《美國的民主》(1835–1840)中提出「柔性專制(despotisme doux)」的概念:
-
他預見民主社會可能出現一種「溫柔的獨裁」,
政府以照顧、福利、保護的名義,
實際上奪走了公民的自我判斷與行動能力。 -
人們表面平等、生活安逸,
但自由被一點一點磨去。
他說的「奴役」不是鐵鏈與暴力的專制,
而是一種習慣於被照顧、被管理的心理依賴。
三、政治寓意
這句話不只是19世紀的觀察,放在今天仍極具警醒意義:
| 自由 | 平等 | 結果 |
|---|---|---|
| 公民願意承擔風險、自主行動 | 平等源於法治與機會 | 自由與責任並行 |
| 公民畏懼不平等、依賴政府 | 平等由國家強制實現 | 出現「福利式專制」、「行政監控」 |
托克維爾要說的是:
當社會太過恐懼不平等,就會製造出一個能壓平一切差異的暴君。
四、現代對應
在現代民主國家,我們可以看到類似現象:
-
人們要求國家「保障所有人一樣的結果」,而非「提供同樣的機會」。
-
政府於是擴權、管制、再分配——
但這樣的「平等」建立在失去選擇與自治的代價上。
因此,托克維爾的話其實是在提醒:
如果我們用「平等」取代「自由」作為信仰,最終得到的只會是奴役的平等。
是否希望我幫你延伸分析——托克維爾這句話在當代法國政治(例如馬克宏與極右派對立)或台灣民主困境中的啟示?

千萬別錯過!
評論(1)
- 蓋伊·伯納德拉博埃蒂認為奴役是自願的,而非強迫的。
如果不是這樣,又怎麼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