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靈：日本神話中關於語言之靈的多面神話
細川尚子
在日本，流傳著一種名為「言靈」（ kotodama ，ことだま） 的語言神靈神話，認為日語中蘊藏著某種神聖的力量。這種信仰起源於古代神道教儀式，但其理念在日本歷史長河中得以延續， 「言靈」一詞至今仍頻繁出現在公共話語中。言靈的概念與日本的語言認同緊密相連，其敘事也隨著日本非語言因素以及日本語言「純潔性」觀念的變遷而被不斷重新詮釋。
古人的面容
「言靈」（ kotodama）一詞字面意思是「語言之靈」（koto意為語言，dama（tama）意為靈或魂）。它源自於日本本土宗教神道教的理念，神道教崇拜一切自然創造與現像中的神性。在古代日本，人們相信語言擁有靈性，它賦予積極的詞語以正能量，賦予消極的詞語以負能量，並且當一個人的名字被大聲念出時，會對這個人的生活產生影響。因此，人們會以特定的方式念誦願望或詛咒，以期與神靈溝通。根據這種古老的信仰，語言之靈只存在於「純粹」的日語中，這種日語獨特且不受外來影響。因此，當時數量眾多且對日語影響巨大的漢字藉詞在神道教儀式中被摒棄，而日語本土詞彙「大和言」（yamatokotoba ）則被優先使用。這種精神力量與純粹語言之間的聯繫，以「言靈」之名，在日本歷史上以一種較為寬泛的概念延續下來，並被多次重新詮釋。
戰時面孔
言靈（ kotodama）神話被重新詮釋的最重要的歷史時刻之一發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為了加強民族團結，政府重新引入了言靈的概念，並將其與國體（kokutai，こくたい，koku意為國家或民族，tai意為身體）的概念相結合，國體指的是日本的國家政治體系。政府宣揚使用「純正」的傳統日語是日本獨有的民族團結和社會美德的核心，而未能使用正確的語言則會導致對國家政治體系的破壞。在言靈的信念下，任何廢除或減少使用自19世紀下半葉日本現代化以來引入的漢字（kanji）的提議都遭到了強烈反對。相反，政府鼓勵使用漢字以及傳統的非方言正字法。此外，根據言靈（kotodama）神話，使用西方外來語被嚴格禁止，因為它們屬於敵對（tekiseigo），這些詞語被替換為漢字詞。例如，源自英語單字“rugby”（橄欖球）的日語詞彙“ ragubî ”被替換為漢字“tôkyû ”（橄欖球），意為“打球”。源自英語單字“announcer”（播音員）的日語詞彙“anaunsâ ”被替換為漢字詞“ hôsôin ”（播音員），意為“播音員”。
值得注意的是，言靈神話被重新詮釋，旨在鼓勵使用漢字元素，而古代的言靈神話則推崇日本本土元素，摒棄漢字元素。換言之，漢字元素被重新定義為「純正」和「傳統」日語的本質要素。即使是廢除漢字、僅使用假名（音節文字）來簡化日語正字法的運動，也被視為違背言靈，儘管假名本身就是日本發明的。這種對漢字元素地位的徹底顛覆，可以解釋為：西方外來語的日益增多，對日本語言的固有特性構成了新的威脅。戰後日本社會對「國體」概念以及其他軍國主義宣傳加以污名化，並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然而，言靈的概念在戰後民主化時期以另一種面貌延續到了當代日本。
現代面孔
如今，我們依然能聽到「言靈」 （kotodama）這個字。日本流行搖滾樂團南方全明星演唱的歌曲《愛的言靈－精神訊息》（ Ai no Kotodama [ Kotodama of Love] – Spiritual Message）是一首膾炙人口的熱門歌曲，自1996年錄製以來銷量已超過百萬張。此外，在外來語（外來語，不包括漢日借詞）的公共辯論中，「言靈」一詞也常被提及。例如，一家全國性報紙曾發表文章稱「外來語正在威脅言靈之國」。由此可見，言靈的概念仍與語言的純潔性連結在一起，與西方藉詞形成對比。然而，與二戰期間言靈與國家政治認同的連結不同，如今，隨著全球化浪潮的推進，當代日本的多元性日益增強，言靈似乎更與文化和社會認同連結在一起。
日本社會的多樣性與其詞彙的多樣性密不可分，日語外來語的快速增長便印證了這一點。然而，同時，這也加劇了日本在語言和文化認同上的不安全感。因此，古老的「言靈」（kotodama）神話被重新詮釋，成為透過「純粹」語言來展現日本語言認同的一種方式。言靈並沒有固定的定義，它隨著日本社會的變遷而不斷演變。日本人是否真的仍然相信語言的精神力量尚存疑問——然而，透過言靈這個概念，語言純粹的神話依然根植於日本人的心中。
細川直子是牛津大學日語社會語言學博士候選人。 本文的早期版本曾發表於 OxfordWords 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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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便一提，歌中出現了「言靈」（kotodama）這個字。它的字面意思是“語言的靈魂”，但這次我沒有翻譯，以尊重它的宗教和文化淵源。如果您想了解更多，請查看此頁面。
「koto」意為事物、話題、事件。 “dama”源自“tama”，之所以說“dama”，是因為它前面是“koto”。 「tama」指的是像珍珠一樣的小圓物體，也指本質、核心。 「
tamashi」意為靈魂（而非精神），「shi」承載著靈魂和自我的意義。
「kotoba」意為言語或語言，但「言語」或「語言」的意思源自於“ba”，而非“koto”。 “ba”源自於“ha”，“ha”之所以變成“ba”，是因為它前面是“koto”。 「ha」承載著與言語和語言相關的含義。
「kotodama」指的是語言，特指口語的力量，即出於特定目的而有意識地說出的話語。事物、話題、事件、思想和願望都可以被壓縮成一個核心，以便得以傳遞，達到其目標，展現其本質。
依我看來，「言靈」（kotodama）指的是事物的核心，是對事物本質或應有狀態的思考，因此是“語言的力量”，而非精神。這是一個古老的日文表達，源自於日本人尚未探究日語與其他語言差異的時代，也未曾意識到日語的特殊性。因此，「言靈」並非日本特有的，而是與語言本身相關的概念。認為「言靈」是日本特有的，是一種外在視角。
其他文化中也有“言靈”，只是名稱不同。在日本，我們可以將其與古老的宗教習俗聯繫起來；而在其他地方，我們則會將其與當地的宗教習俗聯繫起來。
「言靈」在日本得到了很好的詮釋和傳承，使其成為純粹的日語表達，但它以各種形式存在於世界各地。不妨去尋找一個沒有「言靈」的文化，你一定找不到。
在OCPBlog上，社會語言學家細川直子寫道，日本有一個基於神道教的古老神話，認為日語中存在一種名為「言靈」（kotodama）的精靈。細川補充說，如果有人大聲說出正面的訊息，就會得到正面的結果；反之，如果有人大聲說出負面的訊息，就會受到負面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