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性勝利、複雜遺產以及日本新首相高市早苗面臨的挑戰

蓋蒂圖片社

2025年11月10日

作者：艾瑪·錢萊特-艾弗里和克里斯蒂娜·洛津斯卡婭

日本政壇鮮少如此風雲變幻。短短一個月內，日本不僅選出了首位女首相，還見證了自二戰結束以來幾乎從未間斷執政的自民黨瀕臨崩潰，並迎來了美國總統唐納德·特朗普的高風險訪問。 10月4日，高市早苗贏得自民黨總裁選舉後，她接手的是一個陷入危機的政黨，該黨已失去在日本國會兩院的多數席位。當自民黨長達26年的執政聯盟夥伴公明黨突然脫離自民黨時，一場激烈的政治交易隨即展開。最終，高市千尋與新興的、以大阪為中心的維新會（日本創新黨）達成合作，並於10月21日當選首相。儘管政治局勢岌岌可危，高市千尋依然強勢出擊，宣布了一系列大膽的新政策，組建了內閣，並在上個月特朗普訪問東京期間，以盛情款待、贈送貴重禮物以及展示日本在美國的新投資來迎接他。儘管她宣布開啟了新的“聯盟黃金時代”，並因成功舉辦峰會而備受讚譽，但高市千尋將如何應對未來的挑戰，目前仍不明朗。

高市領導層的脆弱性

高市洋子自信地應對川普，掩蓋了她作為倉促組成的執政聯盟領導人的政治弱點，以及缺乏立法權力來推行其政策的不足。這次訪問的成功以及她飆升的支持率，很可能為她延長執政時間提供緩衝。然而，自民黨面臨著一個對通貨膨脹感到不滿的選民群體；他們對移民潮和勞動力萎縮感到不安（導致人口老齡化加劇）；他們對日本應該在多大程度上偏離其和平主義傳統感到困惑；並且對如何支付額外的國防開支也存在分歧。

與維新會的合作關係並不穩固。維新會支持市場放鬆管制、權力下放、縮小政府規模，而這些問題歷來都是根深蒂固的自民黨難以解決的。與自民黨決裂使得奉行和平主義的公明黨得以開闢新的道路；儘管公明黨目前不在執政，但其仍擁有相當數量的席位，與其他反對黨聯合起來，足以阻礙高市千尋的諸多政治抱負。隨著極右翼邊緣政黨的支持率不斷攀升，以及公明黨與自民黨的決裂，日本政壇正向右傾斜。儘管高市千尋取得了勝利，但由於東京正努力適應重塑後的政治格局，她的權力並不穩固。

高市千尋組成了一支既有忠誠擁護者也有競爭對手的內閣。她將昔日的敵人委以重任，旨在團結四分五裂的自民黨，希望執政聯盟能推行強有力的財政改革和務實、以安全為導向的外交政策。然而，近期一系列激烈的政治鬥爭造成的裂痕依然存在，如何維繫團結將是這位新領導人面臨的一大挑戰。

亞伯的遺產

高市千尋是已故首相安倍晉三的得意門生，她自詡為民族主義保守派，對華持強硬立場，並對日本的戰時行為持修正主義態度。高市千尋曾表示，她對將日本的戰爭描述為「侵略」感到不適，並經常參拜備受爭議的靖國神社——這座神社供奉著日本戰死者，其中包括數名甲級戰犯。儘管高市千尋在當選自民黨總裁後沒有親自參拜靖國神社，但她於10月17日向神社送去了祭品，用於參加神社的秋季祭祀活動。過去，她曾主張日本教科書應該減少自嘲，並聲稱沒有證據表明所謂的「慰安婦」在二戰期間被迫為日本軍隊提供性服務。她批評了對日本戰時記錄表示悔恨的河野宣言和村山宣言，並主張用新的宣言取而代之，以「維護國家的榮譽和驕傲」。

與安倍一樣，在2022年遇刺身亡前，高市千尋也是修改憲法第九條（該條款放棄日本發動戰爭的權利）的堅定支持者。她主張以「國防軍」取代自衛隊，並賦予日本攻擊敵方基地的權力。安倍本人未能實現這一目標；修改這部由美國起草的憲法需要國會（國會）的絕對多數票以及全民公投，即使對於日本任期最長的首相來說，這也是一項艱鉅的任務。

川普-高市化學反應與聯盟

高市光司對川普訪日的巧妙安排超出了預期，並建立了寶貴的私人關係。兩國領導人宣布美日關係進入新的“黃金時代”，並簽署了擴大關鍵礦產合作的協議，凸顯了盟國對戰略供應鏈的關注，以及其他一些關於日本對美投資的廣泛但略顯模糊的承諾。儘管峰會上言辭熱情，但日美同盟內部的根本矛盾依然存在。

華盛頓的交易策略和經濟訴求並未消失。美國和日本達成協議，預期日本將在美國投資5500億美元，並將關稅稅率從先前的25%下調至15%。然而，川普對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和北韓領導人金正恩的讚揚，以及明年美日駐日費用分攤談判預計將大幅提高日本承擔的駐日費用，進一步削弱了人們對美國安全承諾的信心，也令日方對日美同盟的未來深感擔憂。

高市千尋勝選後立即宣布了一系列安全改革措施。這位新首相承諾，將利用追加預算，在本財年實現國防開支佔GDP 2%的目標。她也希望重振日本國防工業，包括向海外出口武器，這與日本以往的政策有所不同。高市千尋提出的國防目標與盟國提升日本自身能力的優先事項高度契合，這些目標包括：部署遠程反擊飛彈、研發新一代核動力潛艦、精簡自衛隊結構、加強一體化作戰指揮，以及建立國家情報局和反間諜法律框架。

然而，高市的防衛雄心面臨多方面的阻力。將GDP的2%用於國防開支遠低於川普政府提出的盟國應將GDP的3.5%至5%用於國防的預期。向美國投資數十億美元的巨額資金預期將耗盡日本用於發展本土產業的可用資源。高市岌岌可危的政治處境使得推動這些政策舉步維艱，而且她可能面臨來自公眾的強烈反對——公眾對於日本是否應該如此突然地放棄和平主義政策仍存在分歧，這加劇了人們對如何在不進一步加重債務負擔的情況下支付這些開支的擔憂。

身處艱難環境的日本正在改變

隨著區域威脅加劇，高市的鷹派立場有利於維持美國的嚇阻力量，同時也有利於日本積極發展獨立自主的能力。然而，日本歷來重視軟實力外交以提升自身地位，而高市的過往經驗可能會使這項策略變得複雜。

韓國將是一個特別的考驗，也決定美日韓三邊合作能否取得成效。儘管高市亮太郎過去的言論和做法激怒了首爾，但早期跡象表明，高市亮太郎和韓國總統李在明都展現了務實的態度。高市亮太郎承認安全環境日益惡化，稱美韓雙邊關係的重要性「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重要」，並似乎確認，兩國密切溝通與合作將是東京的優先事項。李在明則重申了他希望專注於「面向未來、互利共贏的合作」。儘管歷史遺留問題和投機政客可能會破壞兩國關係，但兩位領導人似乎都意識到了雙方面臨的巨大風險和日益增長的威脅。

除了韓國之外，日本在該地區也建立了穩定力量的形象。作為東南亞地區值得信賴的可靠夥伴，日本長期以來慷慨地提供了發展援助和投資。近年來，日本的安全援助也延伸至南亞和太平洋島嶼地區。在與印度總理莫迪的首次通話中，儘管美國對四方安全對話（Quad）夥伴關係持保留態度，高市千尋仍重申了她致力於加強該機制的承諾。對於那些抵制來自北京的經濟脅迫或安全壓力的國家而言，日本作為貿易夥伴和區域規範的支持者，提供了一個替代方案。如果高市千尋忽視這些優先事項，而將更多精力放在安全問題上，或者東京深陷國內激烈的政治鬥爭，那麼日本作為制衡力量以及與其他大國建立夥伴關係的能力可能會受到損害。平衡所有這些優先事項將考驗這位日本「鐵娘子」的外交和政治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