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亞在台灣潛在軍事衝突中可能的反應

# 東南亞在台灣潛在軍事衝突中可能的反應

**發布日期：2024 年 6 月 17 日**

北京可能尋求限制台灣衝突向南海的溢出，並提供協助東南亞公民的撤離行動。

過去幾年，台灣海峽的緊張局勢加劇，已讓該地區及更廣泛的國家感到警覺。即使是傳統上對台灣問題非常謹慎的韓國，最近也表達了對台灣周邊軍事化危機可能性的不安與擔憂。在中華人民共和國（PRC）和台灣的鄰國中，東南亞對台灣海峽和平的利害關係最大。數十萬東南亞公民居住在台灣。這些國家的經濟深度融入區域供應鏈，高度依賴通過台灣海峽的穩定貿易流量。台灣軍事衝突可能威脅南海緊張局勢升級，並破壞東南亞的區域和平與穩定。鑑於東南亞國家對台灣問題立場的差異，台灣海峽危機可能削弱東南亞國家協會（ASEAN）的團結，甚至導致ASEAN解體。出於這些原因，台灣衝突對東南亞將是災難性的。

很難預測大多數東南亞政府對潛在台灣危機的反應。這將取決於危機如何開始以及如何發展。如果中華人民共和國對台灣發動無端的全方位攻擊，這將在東南亞政府中製造更強烈的威脅感，他們很可能更緊密地與美國及其盟友結盟應對。相反，如果危機被認為是由台灣或美國引發，北京被視為被逼入絕境或被迫回應其對手的挑釁行動，那麼東南亞將對北京產生更多同情。

為了評估東南亞的潛在行動，本文必然進行幾項假設。這種特定情境和假設在實際台灣應急情況下可能不成立，但它是合理的，值得檢視。本文假設北京關心東南亞的看法，因為該地區地理上靠近台灣，而且北京希望確保東南亞的支持，或至少中立，以獲得有利的外交環境和戰略結果。這項假設排除了北京發動全方位突襲並最大限度使用武力的情境。相反，本文假設北京將試圖避免被指控發動「無端」攻擊。正如烏克蘭和加薩的戰爭所示，東南亞與西方在評估衝突根本原因上存在顯著分歧。在台灣衝突中也可能如此。北京將尋求制定有利於其敘事的危機起源，以在東南亞政治領導人中獲得某種程度的接受。

最終，北京有明確的動機確保大多數、甚至所有ASEAN成員保持中立。威脅、壓力與誘因可能被用來實現這一結果。特別是，北京可能尋求限制台灣衝突向南海的溢出，並提供協助東南亞公民的撤離行動。東南亞國家的反應將有顯著差異，這可能進一步削弱ASEAN的凝聚力。

## 台灣情境是否會與南海爭端交織？

分析人士和評論家經常主張，台灣衝突的爆發可能與南海爭端交織，牽涉東南亞國家的海上利益與安全。有些人建議，如果發生這種溢出，海上東南亞國家，尤其是那些與中國有持續爭端的國家，可能支持美國對抗中國，以保護其主權和國家利益。

南海成為台灣衝突作戰場域的可能性很高。如果中國從其在帕拉塞爾群島或斯普拉特利群島的基地發動行動，或試圖奪取目前由台灣軍隊佔領的帕拉塞爾島或太平島（Itu Aba），軍事行動很可能在南海發生。美國及其盟友也可能不會將行動限制在台灣及其周邊地區。

儘管如此，如果北京在台灣衝突情境中對東南亞的最重要目標是確保東南亞國家遠離敵對行動，那麼將其對台灣的軍事行動與南海爭端混為一談將不符合北京的利益。簡單來說，在台灣危機期間使用武力主張南海主張對北京來說是不理性的，這只會增加交戰方的數量。相反，中國將專注於擊敗其主要對手：台灣、美國及其盟友的軍事力量。

東南亞聲索國則可能更傾向於遠離衝突。民意調查顯示，大多數東南亞人不支持在中國入侵台灣時切斷與中國的經濟聯繫。此外，除非中國採取針對性的侵略行動，汶萊、印尼、馬來西亞或越南將沒有動力單方面在南海對中國採取升級行動。菲律賓很可能是一個主要例外。

台灣在南海的軍事設施——帕拉塞爾島和太平島——可能使局勢複雜化，並促使中國在南海開闢戰線。中國很可能能夠攻擊帕拉塞爾島，而不牽涉東南亞聲索國。帕拉塞爾島靠近中國，遠離東南亞聲索國佔領的任何地物。它也不是中國與東南亞聲索國之間的爭議地物。然而，太平島周圍環繞著東南亞聲索國佔領的地物，尤其是越南和菲律賓。中國對太平島的軍事行動可能無意中將這些國家拖入衝突，尤其是如果中國在攻擊太平島的過程中驅逐其軍隊並控制這些地物。中國將在行動中製造新敵人。對中國來說，成本將很高，可能超過佔領太平島的軍事價值。因此，中國更可能在對太平島的任何行動中非常小心，並尋求不挑釁這些國家，以希望他們遠離戰鬥。

這些東南亞聲索國也可能擔心，如果他們不加入對中國的戰鬥，而中國後來戰勝美國和台灣，他們將成為中國霸權的下一個受害者。正如亞洲安全專家德魯·湯普森（Drew Thompson）所說：「這些國家忽略北京發起的海峽衝突設定的先例將是虛偽且妄想的，因為他們最終也將受到中國對其自身爭端的軍事脅迫。」基於此邏輯，聲索國可能最好抓住台灣衝突提供的機會，一勞永逸地反擊中國在南海，並尋求確保美國領導的聯盟戰勝中國。這一論點可能在菲律賓得到熱烈歡迎，但在東南亞其他地區將被視為風險策略。

相反，聲索國可能會發現相反論點同樣有說服力。利用台灣危機試圖將中國逐出南海可能製造與中國的長期敵意。無論中國在台灣最終勝出或敗北，他們都將不得不應對復仇北京的可能後果。另一方面，不將自身爭端注入台灣衝突的「安全遊戲」選項，將吸引東南亞國家普遍風險規避的戰略文化。北京甚至可以通過戰術調整和軟化其在南海的姿態來鼓勵這種結果。正如南海專家安德魯·查布（Andrew Chubb）所指出的，矛盾的是，「台灣海峽的緊張局勢大大增加也可能緩解南海的緊張局勢。」北京可以悄悄向聲索國發送信號，表示如果他們遠離台灣局勢，北京願意提供默許讓步。相反，利用台灣局勢對抗北京的國家將面臨後果。此類信號很可能足以說服這些國家三思而後行，利用台灣危機在南海反擊中國。

如前所述，在南海聲索國中，菲律賓可能是上述討論的例外，因為其與美國的聯盟關係、地理位置、與中國的緊張關係，以及最重要的是美國軍隊可能從其基地介入台灣衝突的軍事基地的存在。根據 2014 年簽署的《加強防務合作協議》（EDCA），菲律賓授權美國輪換使用選定的「協議地點」（軍事基地）。美國可以用這些基地進行訓練、加油、部署和其他雙方同意的活動。2023 年 2 月，四個新基地向美國開放，包括三個位於呂宋島的基地，呂宋島地理上靠近台灣。菲律賓總統小費迪南德·馬科斯（Ferdinand Marcos Jr.）表示，如果中國攻擊台灣，美國使用菲律賓軍事基地將「有用」。他也承認，如果台灣衝突發展，菲律賓不太可能維持中立。中國將不可避免地擔心美國軍隊使用菲律賓基地，並可能採取軍事措施回應，從而使菲律賓直接捲入與中國的武裝衝突。如果發生直接衝突，中菲爭端可能直接與台灣危機交織。

## 中國在東南亞撤離行動中的潛在角色

台灣政府提供的統計數據顯示，截至 2023 年，超過 78 萬越南、印尼、菲律賓、泰國和馬來西亞國民居住和工作在台灣，佔島上約 85 萬外國公民的 90% 以上。其中有 27.8 萬印尼人，其次是越南 25.5 萬人，菲律賓人佔 15.3 萬人。相比之下，只有約 1.4 萬日本人、1 萬美國人，以及不到 5 千韓國、印度或歐洲國民。對於東南亞政府來說，在台灣危機中，首先優先事項將是確保本國國民安全及時遣返。印尼和菲律賓已經開始制定此類應急計劃。

對於東南亞政府來說，涉及數十萬本國國民離開台灣的非戰鬥撤離行動將是困難且艱鉅的。東南亞政府是否有足夠的海軍和空軍資產進行此類行動？這些資產是否有能力承受穿越海上東南亞的必要距離？撤離者將被安置在何處？通往台灣的路線是否安全？這些問題尚未有好的答案。

大多數關於撤離行動的討論尚未考慮中國將如何回應此類非戰鬥撤離行動。如果北京關心其在台灣危機期間的東南亞形象，那麼北京將視東南亞公民的撤離為其自身外交姿態的關鍵。在此類衝突中，北京及其對手都將尋求盡可能從其他國家獲得支持。通過支持東南亞撤離行動，北京可以宣稱其對東南亞利益的敏感性。

潛在台灣危機的發展將影響撤離的可行性。突然、高傷亡的全方位攻擊台灣並無差別殺害平民將關閉所有選項。然而，如果情境允許時間和空間進行撤離，那麼在適當條件下，北京宣布在台灣海峽開闢安全通道或走廊用於人道撤離並非不可想像。它也可以指定中國東海岸的一個或多個區域作為非軍事化的人道區。

對於東南亞來說，好的選項很少。除了菲律賓外，大多數東南亞國家到台灣的地理距離將是挑戰。雖然他們可以在美國或日本撤離行動中尋求幫助，但撤離人數可能過高。如果北京提供幫助，為攜帶撤離者的船隻或飛機提供從台灣到其指定人道區以及這些東南亞國家的安全路線，這對某些國家來說可能很誘人。

中國直接參與促進東南亞平民撤離將極不尋常，因為撤離行動通常將外國國民運送到本國、中立國或盟國。然而，撤離到交戰國並非沒有先例。2022 年俄羅斯發動入侵烏克蘭後，烏克蘭的越南社區（約 5,000 人）尋求逃離該國。雖然大多數人逃往西部鄰國（尤其是波蘭），但少數人在俄羅斯越南大使館和俄羅斯政府實體的協助下逃往俄羅斯。

北京的類似提議可以顯著減少東南亞政府在撤離行動中面臨的運作困難。從純粹後勤角度來看，由中國促進的撤離行動，尤其是名義上由ASEAN或東南亞軍隊領導的行動，可能對東南亞政府有吸引力。區域政府很可能面臨焦慮的國內公眾推動當局接受任何能幫助確保本國人民免於立即危險的措施，無論幫助來自中國、日本還是美國。

當然，中國發起的人道走廊也可能使中國軍隊用於發動攻擊和補給力量的空中或海上路線複雜化並糾纏。在武裝衝突的混亂中，事情往往不如計劃那樣順利。北京可能最終無法有效保護人道撤離期間的平民生命，因此其潛在努力以最小化聲譽損害可能徒勞無功。然而，如果北京能夠促進人道撤離，這將為中國在外交戰線上提供巨大槓桿。

並非所有東南亞政府都會對北京的提議做出正面回應。菲律賓再次可能是例外。其地理上靠近台灣意味著它需要中國的幫助遠少於其他國家。它也更可能直接捲入可能的衝突，如前所述。菲律賓也可以根據ASEAN的「ASEAN 使團在第三國向危機中ASEAN 成員國國民提供緊急援助指南」，向其他ASEAN國家提供援助，該指南敦促ASEAN國家在危機時相互援助。從台灣的撤離行動將是如此龐大且複雜的行動，對大多數東南亞政府來說，邏輯選擇是接受所有可行的撤離安排，無論來自北京、馬尼拉，還是華盛頓或東京。

## ASEAN 會解體嗎？

2024 年東南亞狀態

東南亞對台灣軍事衝突的反應摘要

衝突影響：台灣危機將威脅東南亞公民安全（逾78萬人居台）、貿易穩定及南海和平，可能削弱甚至瓦解ASEAN團結。

北京策略：

避免南海爭端升級，集中對付美台。

可能開闢人道走廊，協助東南亞公民撤離至中國，換取中立支持。

對太平島行動謹慎，避免牽連越南、菲律賓。

東南亞立場：

多數國家傾向中立，風險規避，不願將南海爭端與台灣危機掛鉤。

菲律賓例外：因美軍基地、地理位置及中菲緊張，易被捲入衝突，難保持中立。

撤離挑戰：東南亞國家缺乏足夠運輸能力，接受中國協助或成務實選項。

結論：北京若成功限制衝突外溢並協助撤離，可獲東南亞中立甚至好感；菲律賓最可能與美結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