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有一張紙：2025年11月20日，美國陸軍部長丹·德里斯科爾在基輔與烏克蘭總統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對峙。圖片：美聯社/Alamy Stock
唐納德·川普總統提出的28點烏克蘭和平計劃，與其說是出自善意的張伯倫之手，不如說是弗拉基米爾·普丁的主意。但日內瓦會談的進展以及歐洲方面的修改帶來了一線希望。
唐納德·川普正經歷著張伯倫式的時刻。
1938 年 9 月，內維爾·張伯倫從慕尼黑帶回了一張“紙片”，上面有英國首相和阿道夫·希特勒在慕尼黑協定後簽署的字條。
這項安排旨在像徵雙方避免戰爭的願望，透過允許納粹德國吞併捷克斯洛伐克的德語區蘇台德地區來阻止衝突。張伯倫返回唐寧街10號後揮舞著這份文件，宣稱他已經確保了「我們時代的和平」。然而，不到一年後，德國入侵波蘭，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這番言論也因此臭名昭著。
從表面上看，唐納德·川普總統提出的28點烏克蘭和平計劃，與其說是出自好心的張伯倫之手，不如說是出自弗拉基米爾·普丁之手。
其中一些內容還算合理。據報道，該提案由美國特使史蒂夫·威特科夫與俄羅斯特使基里爾·德米特里耶夫協商起草，並得到了國務卿馬可·盧比奧和特朗普女婿賈里德·庫什納的意見。提案指出，“烏克蘭的主權將得到確認”，並且“俄羅斯將把對歐洲和烏克蘭的不侵略政策寫入法律”。提案還表示，如果俄羅斯進一步入侵烏克蘭領土，將採取「果斷的協調軍事回應」。然而，提案並未具體說明美國將在這種回應中扮演什麼角色，也沒有說明觸發這種回應的門檻是什麼。
該計劃還包括經濟方面的措施，例如將一些被凍結的俄羅斯資產用於重建烏克蘭，解除對俄羅斯的製裁，以及俄羅斯作為其重新融入全球經濟的一部分重返八國集團。
但有些條款對烏克蘭人來說無異於自殺，有些條款會讓歐洲人變成美國的求饒者。
根據這項提議，烏克蘭實際上將把基輔的控制權拱手讓給莫斯科：放棄頓巴斯克拉馬托爾斯克週邊具有重要戰略意義的地區，削減約30%的軍隊規模，並放棄遠程武器。這些提議對俄羅斯的要求截然不同，而且加上製裁的解除，無異於自找麻煩，極有可能再次引發戰爭。
所有各方都將獲得戰爭期間行為的特赦，從而免於戰爭罪審判。烏克蘭預計還將在協議達成後100天內舉行選舉——這無疑會招致俄羅斯的干預，並導致行政混亂，尤其考慮到約有1000萬烏克蘭人因戰爭而流離失所。
但對於北約——長期以來一直是普丁的眼中釘，尤其因為北約成員資格是自願的，這與他偏愛的結社方式截然不同——事情從怪異變成了蔑視。
與張伯倫不同，張伯倫或許為英國爭取了足夠的時間，使其做好充分準備以抵禦希特勒的戰爭機器，而川普的決策似乎缺乏這種邏輯。他的重商主義完全無視這場戰爭造成的傷亡。
該計畫第四點指出，「將在美國斡旋下，俄羅斯與北約舉行對話，以解決所有安全問題，創造緩和局勢的條件，確保全球安全，增加合作機會和未來經濟發展。」然而，美國是北約的創始成員國，而不是獨立行動者。
這一細節在即將由美國和北約等國簽署的保證書中也被忽略了，因為這些保證書的執行將由美國總統「與烏克蘭、北約和歐洲夥伴協商」後決定。北約成員國還需「確認烏克蘭的安全對歐洲穩定至關重要，並承諾與美國協調一致地應對任何符合條件的違約行為」。
自 2022 年以來，歐洲已承諾向烏克蘭提供 2,700 億歐元的援助，而美國提供的援助為 1,140 億歐元。
然而，歐洲卻被視為美國外交政策的工具，而非平等互惠的夥伴。華盛頓發號施令，歐洲只能接受，包括監督協議的執行，甚至修改北約條約以阻止烏克蘭等國加入北約。
正如美國前駐北約大使伊沃·達德勒總結的那樣，再加上沒有與烏克蘭方面協商，而是將此事視為既成事實，“這不是外交，而是妄想……這個計劃不認真，是對烏克蘭的侮辱。”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或許這也在意料之中，畢竟是美國政府的慣用伎倆），該計劃明確規定，美國將從凍結的1000億美元俄羅斯資產中獲得50%的利潤，這些資產將用於美國主導的烏克蘭重建工作。根據該計劃，歐洲也將出資1,000億美元用於烏克蘭重建，而這筆資金很可能最終會落入美國手中。根據協議條款，剩餘的俄羅斯凍結資產（總計約3,000億美元）將不會用於烏克蘭重建，而是會投資於一個獨立的俄美投資基金，用於在特定領域實施聯合計畫。
或許有人會認為這很公平，畢竟美國為這場戰爭提供了資金。但川普的做法與他的前任截然不同，他選擇向烏克蘭出售武器而非贈與。此外，當價值觀受到威脅時，金錢往往是一個令人失去價值的衡量標準。
第 10 點詳細說明了“美國擔保”，指出“美國將因該擔保獲得補償”。正如達德勒所說，“這與其說是安全擔保，不如說是保護費勒索。”
這與其說是政治問題，不如說是牟利問題。
儘管如此，華盛頓方面已聲明希望烏克蘭在2025年11月27日感恩節前接受該計劃，而距離該計劃提交給烏克蘭僅一周時間。這種對待任何國家元首的方式都令人震驚，尤其對於一個遭受來自更大更強大的鄰國侵略的國家元首而言。當然，這並非澤連斯基第一次受到如此對待。回想今年二月在橢圓形辦公室，這位烏克蘭總統就因為沒穿西裝而在鏡頭前遭到質問。
自該計劃公佈以來，由於反響平平，川普在「真相社交」平台上表示，烏克蘭領導層「對我們的努力毫無感激之情」。但該計劃的效用與其說在於其背後的努力（澤連斯基也承認這一點），不如說在於烏克蘭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奧克桑德拉·馬特維丘克提出的問題：川普的計劃能否真正結束戰爭，而不僅僅是將其暫停幾個月？
自從該計劃洩露以來，澤連斯基已多次出現在電視上，向全國發表演說。在與美國副總統萬斯通電話後，這位烏克蘭總統透過視訊演講表示：“這是我們歷史上最艱難的時刻之一。要么接受框架中的28項難題，要么面臨有史以來最嚴酷的寒冬以及更多風險。我們將生活在沒有自由、沒有尊嚴、沒有正義的環境中。”
澤連斯基呼籲民眾團結一致。雪上加霜的是，他的政府深陷貪腐醜聞，兩名部長因此被解職。 「我現在向全體烏克蘭人講話。我們的人民、公民、政治家，所有人。我們必須團結起來。振作起來。停止爭吵。停止政治遊戲。」這位烏克蘭總統說。
接下來該去哪裡？
戰爭通常在雙方都精疲力竭、結束戰爭比繼續戰爭更有利時結束。雙方都疲憊不堪，尤其是烏克蘭人；但他們還不疲憊不堪到接受這樣的條件，因為一旦接受，澤連斯基很可能因民眾抗議而被趕下台。
即使烏克蘭人自 2014 年俄羅斯吞併克里米亞和頓巴斯部分地區以來經歷了十多年的戰鬥，以及自 2022 年以來經歷了近四年的全面戰爭，他們已經疲憊不堪，但他們也不太可能就此放棄。
成功實現和平的另一個要素是需要對各方施加同等壓力。就川普和俄羅斯而言，至少目前來看，情況並非如此。歐洲人仍然至關重要，尤其因為衝突發生在他們的後院，而他們現在承擔援助的大部分責任。
正如歐洲人扮演關鍵角色一樣，北京也必須發揮作用。目前尚不清楚他們想要從中獲取什麼，甚至他們現在是否真的希望和平。目前，他們正從俄羅斯廉價石油和向普丁的軍工企業出口兩用技術中獲利。毫無疑問，他們也在不斷學習西方的戰術和武器裝備，目的顯然是為了南海和台灣問題。
俄羅斯之所以能成為大國，只是因為它擁有核武。它的經濟規模比義大利還要小20%，其GDP僅佔歐盟27個成員國總和的10%。它與中國的關係遠不止是「小弟」那麼簡單。
與張伯倫不同，張伯倫或許為英國爭取了足夠的時間，使其做好充分準備以抵禦希特勒的戰爭機器，而川普的決策似乎缺乏這種邏輯。他的重商主義完全無視這場戰爭造成的傷亡。
澤連斯基現在採取了唯一可行的方案，從本週末在日內瓦舉行的會談開始，他抓住了川普計劃中可行的部分，並加入了基輔的論點。為了將下一個版本變為現實，歐洲必須像最初回應川普草案時那樣，向烏克蘭方面靠攏，而且各方都必須接受這一方案，而不僅僅是華盛頓和莫斯科。
如果失敗，在唐納德·川普執政期間，頓巴斯地區將不會有和平，也拿不到諾貝爾和平獎。美國最初的「和平計畫」在戰略上唯一的價值，就是可以解釋為何要從烏克蘭撤軍。
二戰期間，約有950萬烏克蘭人喪生，約佔蘇聯全部死亡人數的三分之一，其中包括在納粹大屠殺中遇難的150萬人，另有1,000萬人流離失所。在德意志國防軍40%的兵力和蘇聯一半的作戰師兵力交鋒的這片土地上，近一半的工業設施被摧毀。戰爭中一些規模最大的戰役就發生在烏克蘭的土地上。戰後，烏克蘭老兵們會舉杯慶祝「不再有戰爭」。
川普的第一版計畫非但沒有阻止這種情況再次發生，反而保證了這種情況的發生。
米爾斯博士目前在基輔，他正在那裡發布《戰爭與和平的藝術》烏克蘭語版。
© RUSI，2025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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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格雷格·米爾斯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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