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中國工程師為何擊敗美國律師
王丹的這本引人入勝、發人深省的書探討了中國工程國家的優點和瘋狂之處
2022年4月，在中國姍姍來遲的新冠疫情封鎖期間，無人機在上海上空盤旋，反覆向蜷縮在公寓裡飢腸轆轆的居民發出指令。 「壓抑你靈魂對自由的渴望，」一個女人的聲音命令道。 “不要開窗唱歌，這會傳播病毒。”
這樣的場景或許聽起來像是反烏托邦科幻電影裡的場景，但上海2500萬居民早已習慣了無人機的轟鳴，催促他們戴上口罩或回家。網路上也幾乎無處可逃，一向謹慎的審查人員迅速刪除了所有反封鎖抗議者的帖子和視頻，這些抗議者甚至挑釁性地引用了中國國歌的第一句：“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
對於當時居住在上海的加拿大華裔科技分析師丹·王來說，這種技術實力與社會控制的驚人融合，既體現了中國工程國家的優點，也體現了其瘋狂之處。這些動態構成了他這本引人入勝、發人深省且極具個人特色的著作的核心主題，為人們提供了一個全新的視角來審視這個世界新興超級大國。
王教授現為史丹佛大學研究員，在香港、北京和上海工作的六年間，被譽為最敏銳的中國觀察家之一。在《驚險刺激》一書中，他巧妙地將豐富的數據分析與生動的個人軼事和犀利的觀點融合在一起。他的書既是對中國優勢和劣勢的精彩探索，也是對自殘式的美國領導層如何在技術軍備競賽中敗給對手的尖銳批評。
王的核心論點是，中國是一個工程強國，擅長建設，而美國則變成了一個律師社會，喜歡阻撓。到2020年，中國政治局常委中的九名成員全都是工程師出身。相較之下，美國已經變成了一個「律師的政府，由律師管理，律師享有」。
王認為，其結果是，美國的法律貴族重過程輕結果，並系統性地偏袒富人。從1984年到2020年，每一位民主黨總統和副總統候選人都曾就讀法學院。
這些不同做法的後果可以從兩國建造高鐵的方式看出。 2008年，加州選民批准撥款，用於建造連接舊金山和洛杉磯的800英里（約1280公里）的鐵路，而中國則開始建造連接北京和上海的類似長度的鐵路。三年後，這條中國高鐵開通，耗資360億美元，營運十年內運送了14億乘客。加州高鐵首段預計2030年至2033年間通車，預計耗資1,280億美元。
王先生是加拿大人，父母在七歲時從中國移民到美國。他在中國和美國待的時間大致相同，能夠以一個見多識廣的局外人視角看待這兩個國家。 「對我來說，這兩個國家既令人興奮，又令人抓狂，最重要的是，它們都充滿了奇異之處，」他寫道。
在王看來，儘管意識形態有差異，但沒有一個民族比中國人和美國人更相似。兩國都充滿了樂觀、務實、敢於拼搏的人，他們常常表現出粗俗的物質主義，並認為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強國，擁有特殊的命運，能夠迫使小國就範。當感受到威脅時，兩國也有能力在國內外採取極為殘暴的行動。
讀者可能會對這種籠統的概括吹毛求疵，因為它掩蓋了一些關鍵的例外。例如，美國律師在捍衛財產權和法治方面也帶來了好處。
但王教授最深刻的見解在於對中國過去幾十年來非凡的經濟和技術變革的描述。他引用的一些數據如同重錘般令人震撼。
例如，1990年中國汽車保有量僅50萬輛。到2024年，這一數字已增加至4.35億輛，其中許多是電動車。如今，中國每年的汽車產量（超過）6,000萬輛，而全球汽車市場的總銷量為9,000萬輛。中國已成為無人機、精密製造、工業機器人以及太陽能和風能領域的全球領導者，並且正在迅速深化其在人工智慧領域的專業知識，而美國在該領域可能仍保持領先地位。中國還有31座核電廠建，而美國祇有一座。
根據聯合國工業發展組織的數據，2030年，中國將佔全球工業產能的45%，而包括美國、歐洲和日本在內的其他高收入國家則為38%。誠然，這反映出許多行業存在嚴重且低效的產能過剩，但這也加大了競爭對手的競爭難度。儘管中國經濟50%的領域可能運作失靈，但王健林認為，5%的領域表現非常出色，其領先的科技公司正在挑戰世界級企業。
他認為，我們沉迷於最新的突破性發明，例如最新的生成式人工智慧模型，這也是錯誤的，而這正是矽谷的預設思維模式。相反，他認為，技術更應該被視為建構製造能力所需的人力和流程知識。蘋果或許發明了iPhone，但中國製造了大部分設備，並幫助深圳成為全球最具創新力的電子中心。
美國往往搭建了通往技術領先地位的階梯，但中國卻是第一個攀登上去的國家。正如王教授所說，工廠比科學實驗室擁有更多的榮耀——以及經濟優勢——美國總統川普現在似乎也認同這一觀點。
王立軍在讚揚中國工程強國的成就後，譴責這種心態如何延伸到政治和社會控制領域。中國在應對國內安全威脅上的投入遠超應對潛在外國敵人的資金，並且拘留了超過一百萬維吾爾族穆斯林，向他們灌輸中國價值。王立軍在中國的經歷讓他渴望在民主的西方國家享受多元化的特權。
王寫道，像史達林一樣，中國共產黨領導人也想成為「靈魂的工程師」。在書中最具震撼力的一章中，他講述了導彈科學家宋健負責人口預測，導致1980年獨生子女政策實施，並由此引發的「錯誤的科學主義」所造成的人類災難。
王寫道，宋就像俄國農學家特羅菲姆·李先科（Trofim Lysenko）一樣，後者在20世紀30年代兜售偽科學，導致蘇聯飢荒。宋也造成了大規模的死亡和苦難。在獨生子女政策實施的35年間，共進行了3.21億例墮胎，1.08億名婦女被絕育。由於男嬰被認為比女嬰更有價值，殺害女嬰的情況也很普遍，到1999年，女嬰出生率高達120比100。人口統計學家估計，這導致了4000萬女性「失踪」。
王蒙本身就是獨生子女政策的產物，妻子在他寫作期間不幸流產。他對這項違背華人家庭傳統、如今已被廢除的非人性政策，幾乎難以抑制地感到憤怒。 「獨生子女政策只有在工程大國才能實施，」他寫道。
《急速行動》以對美國的嚴厲譴責作為結尾，他聲稱美國已被執迷於程序的政治左派和破壞性的右派所毀掉。 「美國不僅喪失了建設能力，而且在某種程度上也喪失了治理能力，」他寫道。但習近平主席適得其反的威權主義仍然為美國提供了維持其地緣政治和技術霸權的機會，至少前提是它不會對自身造成更大的傷害。這場爭奪霸權的鬥爭最終可能由現在奉行最不壞政策的國家贏得。 「據我所知，美國和中國都在競相削弱各自的治理能力，」他寫道。
王的分析或許過於簡化，但這也讓他的建議顯得更加明確。他敦促美國將新成立的政府效率部的工作重點從人員削減轉向精簡官僚程序，重振目標明確的政府，放鬆對律師的束縛，並重建國家的工程實力。
但要做到這一點，美國必須承認自己是個發展中國家，有很多地方需要學習中國工程強國的優點。 「『發展中』是一個值得驕傲的詞，」他總結道。
《極速前進：中國工程師的未來探索》作者：丹王艾倫萊恩，售價25英鎊，288頁
約翰‧索恩希爾 (John Thornhill) 是英國《金融時報》創新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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