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04月20日14:33 来源:《人民政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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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历来文人荟萃,有学问者比比皆是,可当代在音韵、文字、训诂诸领域无一不精者,已是很少有人与朱季海匹敌的了。朱季海是章太炎在上个世纪30年代中期收的年纪最小的一位弟子,鲁迅是他的师兄,同门学人则是陈寅恪。前不久笔者听了章太炎之孙、苏州市政协常委章念翔的一番讲述,了解到章太炎和朱季海这一对“怪师徒”的许多鲜为人知的往事。
师徒订交 缘于学问
1931年随着“九一八”的炮声,东北沦陷。已是花甲年岁的章太炎,不顾路途艰辛,毅然北上面见张学良,代东南民众力呼出兵抗日。在这时他开始感触到自己已经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影响政局了。然而他又不甘如此,总还要想为民族再作出点贡献。于是,经过一番考虑,决定采用讲学的方法,通过传播民族文化,以全救亡之志。
章太炎一生曾多次举办过讲学活动,苏州的讲学是他晚年最后一次讲习。那是在1932年“一二八”淞沪战争爆发不久,章太炎严厉抨击国民党政府不抵抗政策。为此,蒋介石邀他去南京,想给他授个什么头衔,企图收买并软禁他。章太炎以病拒辞。正是在这种情势下,章太炎于1932年秋接受了李根源和近代爱国文学家金松岑的邀请,开始了他晚年在苏州的讲学活动。
苏州最初讲学的场所设在苏州大公园对面的律师公会。一天,东吴大学堂附中高一年级的学生朱季海看到了醒目的特邀国学大师章太炎讲学的海报。朱是被列为全校唯一的一个免修语文的学生。他是通过阅读《章氏丛书》而熟知慕名章太炎的。《章氏丛书》被人称为天书,文字晦涩难识。但朱季海不仅读过几遍,而且还能侃侃评说。看了海报,使朱季海感到机会难觅,只是入场券要3个大洋(当时一个小学教师的月薪是大洋6元),心中不禁犯难起来。是朱季海的父母支持了他,于是他喜出望外前去办理了听课手续。在开讲的这一天,他第一个坐在讲习班里。陆续前来的听讲者,不仅几乎是清一色的中老年,而且均为具有相当水平的国学研究人员。
章太炎看到讲堂里竟然来了个还是个娃娃的后生,一面好生奇怪,一面倒也暗暗惊喜。章太炎素有“国学宗师”、“一代通儒”之称,讲学时旁征博引,深邃宏丰,无相当的国学基础,是很难听懂的。谁知几堂课讲下来,见朱季海始终聚精聆听。从此章太炎开始喜欢上这个小弟子了,常常在课间要找朱季海聊上一回;有次两人谈兴正浓,竟忘记了开讲时间,急得主持人李根源连连催促。不久,章太炎有意要将朱季海收为徒弟,这个想法是在他一次嘱朱季海做了使他极为满意的记录而形成的。
原来章太炎每次讲课,总是侃侃而谈,滔滔不绝,而被安排作板书的弟子很难写得下来,他总感到不甚满意。所以,在他讲《尚书》时,特嘱朱季海另做记录。当他讲完了课,拿着朱季海的记录看时,但见用毛笔记述自己的讲述内容,运笔如飞,就连文言典故以及旁征博引,也记得全面而准确,很少有差错。经章太炎稍作修改后,即成了他的讲课书稿。章太炎看到朱季海的才华不禁心情大悦。
1934年春,章太炎举家迁居苏州。就从这时起,朱季海每天的黎明时分,就已来到了章府等候开门。常常是章太炎在用蝴蝶牌牙粉刷牙时,朱季海就恭恭敬敬地鞠躬行上弟子礼,这时章太炎就指指书房叫他去那里等候。姑苏城中都夸赞章太炎晚年收授了一个最为得意的小弟子。果然,朱季海日后的学问不同凡响。他不仅国文深有造诣,而且又精通天文地理,还能通晓英、日、德三国文字。他在半个多世纪前撰写出版的一本被称为“学界天书”的《楚辞解故》,一直被文科大学列为学生必读的一本书。解放初期,中华书局一位熟知朱季海的老编辑受命三次叩朱家,请其写作了《楚辞解故》、《南齐考注》和《庄子诂言》等三本书。南师大的段熙仲教授拜读之余,连连叹服道:“朱先生之学问诚深不可测!”1986年苏州古城诞辰2500年之际,有关方面计划选编一部《苏州诗词》,当选注者在考虑谁为这本书审阅把关时,不约而同的提出要请朱季海来承担。果然由于朱季海担纲篇目的选定、典故的阐释等,使这本书的品位和影响非同一般了。
师徒怪习 如出一辙
章太炎自视甚高,对有些少有才学之人从不留情面,动辄讽喻鞭挞。曾充当大陆与台湾沟通使者的新加坡《南洋商报》特派记者曹聚仁,就是章太炎于上个世纪20年代在上海滩所收的一名最为年轻的弟子。曹聚仁是浙江兰溪人,听得懂章太炎的余杭话,在听讲的学生中,他的记录不仅最为详尽,而且能够补充章太炎在讲课时所疏漏的内容,章太炎对曹聚仁也就格外厚爱。国民党元老邵力子在曹聚仁面前曾多次评论过章太炎:“章太炎是一个有着‘好奇’和‘恶习’两种‘积习’的怪人。”尽管曹聚仁把邵力子看做是自己的恩师,但他并不同意邵力子贬低章的说法。曹认为:“自成一家之言的学者,大概都不免有像章太炎这样的两种积习。”周黎庵发表在《论语半月刊》上的《半小时访章记》称,作者在访问他的半小时的时间里,章一支一支地抽着“大长城”的香烟,那烟尾无不含得湿透了,才从他的颤抖的手中丢人痰盂内,使人看了真是不舒服。周黎庵说:“章太炎的国语太坏,简直不能操,由此可见他个性的刚烈。”周黎庵在与章太炎交谈中,章太炎对康有为、梁启超、廖平、辜鸿铭、胡适等有影响人物,一一作了评说,毫不含糊地指出他们的不足。周黎庵深有感触地说:“他(章太炎)有骨气,他肯自重,说话不吞吞吐吐,要骂就骂,毫不客气。”
章太炎早年的家安顿在上海,因避风险,曾多次搬迁躲避,这就给外出的章太炎带来了麻烦,因为他常常“回家”而找不到“家”。为此,他的夫人汤国梨在章太炎出门时,总要一再关照别忘了所住的里弄和门牌号码。可是仍然无济于事。一次,章太炎去拜访孙中山,在他回来时,黄包车夫问他拉到哪里?章太炎只是结结巴巴地说:“我的家在马路的弄堂里。”这下可苦了黄包车夫,无奈在马路里兜了好大的圈子也未找到。幸亏孙中山家里得悉后派人找到后把他送回了家。另有一次,章太炎访问诗人摩西,两人谈了一个通宵,到了早晨回家时,竟错进了邻居的家,并一头睡在一张空床上,待到邻家的主人早上外出买菜回到家里时,奇怪地惊叫了起来。幸好四围邻居都认识这位大名人,便将其叫醒后送回了家。
章太炎应金松岑、李根源邀请来苏讲学那年,看到侍其巷有处名为“双树草堂”的房子,约1万元的价位,他还未仔细看过房子,就赞不绝口,急着要买下来,准备迁居苏州。谁知房主把房价提高到15000元,章太炎非但不还一个价,竟然另加了2000元一次成交。当章太炎的夫人汤国梨从沪上匆匆赶到苏州一看,发现双树草堂近邻就是一家织布厂,整日价机声不断,无奈之下,只得将这处房子空闲搁置。后来他们在锦帆路购买到两幢楼房,才搬来苏州定居。
对于家务事,章太炎可以说是从来放任不管,甚至他自己穿什么衣服,也是由汤国梨这位管家来安排,像给小孩穿衣服似的,拿什么穿什么。在家里用餐同样由夫人从购买到烧煮,章太炎只是听到开饭之声便坐下来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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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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