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哈斯對半島電視台網表示：老化已經扼殺了大國，而且沒有年輕人可以戰鬥。
2022年11月15日，人類迎來了一個獨特的歷史轉捩點：人口達到第80億。人類僅花了12年就到達了最後一個10億，此後全球人口成長開始放緩。聯合國預計，人類達到第90億還需要15年時間，也就是2037年，這反映了全球人口成長的放緩。
鑑於這種下降趨勢，歐洲大陸正在書寫其人口歷史的新篇章，因為整個歐洲的生育率都未能達到每名婦女生育2.1個孩子的更替水平（即在人口不下降的情況下抵消死亡所需的出生率），而這一現實已經持續了幾十年。
另請閱讀
2 項清單清單末尾2023年，歐盟僅迎來了367萬名新生兒，這一數字相形見絀，幾乎相當於60年前出生人口的一半（1,964年，歐洲新生兒數量為680萬人）。這開啟了這片古老大陸歷史上的新篇章，其出生率已從1970年的千分之16.4下降到如今的千分之8.2，無聲地見證著深刻而持續的社會變革。
這項變化在總生育率上表現得尤為明顯，降至歷史最低水平，2023年歐盟平均每名婦女生育1.38個孩子。這一平均值掩蓋了成員國之間的巨大差異，從馬耳他的1.06到保加利亞的1.81，這幅地圖預示著這片古老大陸東西部將發生人口結構劇變。
在此背景下，新的人口結構未來特徵浮現，到 2023 年，外國出生母親所生嬰兒將佔歐盟所有嬰兒出生總數的 23%。這一比例在盧森堡將上升至 67%，而在保加利亞和斯洛伐克（3%）則幾乎消失。
亞洲也在老化……並且悄無聲息地向美國邁進
在這個亞洲巨人的腹地，另一個人口時鐘正在滴答作響，預示著地球另一端的歷史性轉變。長期以來一直是人口成長象徵的中國，如今正經歷前所未有的人口下降。生育率已從1990年的每名婦女生育2.51個孩子下降到2024年的1.01個孩子，遠低於自然更替水平。預測顯示，這種下降趨勢將加速，到2100年，中國14億人口將減少到6.33億，這一下降將使中國人口規模回到上世紀中葉的水平。
中國正準備迎接2024年至2054年間史上最大的絕對人口萎縮，屆時將失去2.04億兒童，降幅遠超日本（2100萬）和俄羅斯（1000萬）。面對人口下降，北京推出了一系列政策，試圖重振生育率。
從在擁有500多張床位的醫院強制實施局部麻醉以緩解分娩疼痛，到消除體外受精（IVF）的經濟障礙並將其納入醫療保險覆蓋範圍，僅在北京，這一最新舉措就導致實施後的前九個月內有超過32,000名患者接受了治療，展現了政府乾預刺激生育的力度。
但人口統計學家對這些指標持懷疑態度，強調問題遠不止生殖能力。危機不僅在於不孕症（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統計，全球17.5%的成年人在一生中的某個階段受不孕不育困擾），還在於年輕一代不願組建家庭，而這種不願的根源在於僵硬的結構性障礙，從高昂的生活成本到戰爭的蔓延。
除了亞洲，美國現在也正處於類似未來的邊緣。經過15年的下降，美國的總生育率已降至每名婦女生育1.6個孩子，明顯低於更替水準。
這種轉變的秘訣在於年輕一代決策的徹底轉變。雖然青少年生育率從每千名年輕女性13.1人下降到12.7人，常被解讀為「計劃生育」的成功案例，但更深層的現實是，30歲以下的女性不願生育，要麼推遲生育，要麼乾脆放棄。儘管30多歲後期女性的生育率上升，但這並不能抵消年輕女性生育率的急劇下降。
如今，這種衰退的景像在大學校園迴盪，大學正面臨所謂的「人口懸崖」。 2008年人口衰退之初出生的孩子如今已經17歲，敲開了高等教育的大門。預測顯示，明年大學將失去10萬名潛在學生，三年內這一缺口將擴大到50萬，十年內每年將接近100萬名學生。
這種短缺不僅威脅到教育機構，也威脅到依賴年輕一代貢獻的社會安全和老年照護系統。
生命的秋天和更少戰爭的未來
諷刺的是，全球人口下降可能導致所謂的“老年和平”，這種和平是由勞動力萎縮導致經濟成長放緩的現實以及照顧老年人的巨大經濟負擔所造成的。這種「雙重困境」將創造一種緊縮的環境，阻止任何大國捲入戰爭。
從負擔的角度來看，到2040年，日本需要將其在老年人護理方面的年度支出增加15倍，德國需要增加7倍以上，法國需要增加目前年度支出的5倍以上。
匹茲堡杜肯大學政治學教授馬克‧哈斯在發表於《外交事務》的重要文章《即將到來的老年人和平》中，探討了我們世界正在經歷的一場悄無聲息卻至關重要的人口革命，這場革命正在塑造戰爭的未來。 2012年至2023年間，發動戰爭的國家平均老年人口比例不超過5%，僅為全球平均的一半。這表明，各國即將迎來的人口年齡結構衰退，或許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和平。
這種人口結構變化的首要受害者是為軍隊提供資金的經濟機器。老化帶來了雙重負擔：它減少了生產勞動力，同時又將老年人照護成本推高到天文數字。
例如，預計到2050年，東亞的勞動人口數量將減少24%，歐洲將減少17%，而許多已開發國家用於老年人的公共支出預計將達到其GDP的近四分之一。僅在中國，這筆支出佔GDP的比例將從4.4%躍升至20%，迫使其領導人在「槍桿子還是拐杖」之間做出選擇。
即使資金充足，軍隊所需的人力資源也正在枯竭。到本世紀中葉，東亞將失去4,800萬適齡青年男性（下降42%），歐洲將失去800萬（下降17%）。
這些數字不僅僅是統計數字，它們代表了軍隊面臨的現實。 2000年至2021年間，日本軍隊平均只能滿足93%的所需職位，而俄羅斯和中國則難以找到合格的士兵，迫使他們為了數量而犧牲質量，使發動戰爭成為一項代價高昂的冒險。
但「老年和平」背後更深層的驅動力在於高齡化社會的心理和政治轉型。馬克·哈斯引用的民調顯示，老年人對使用軍事力量最為謹慎。在中國，老年人最不可能將美國的軍事存在視為「重大威脅」。
更重要的是，在像中國這樣的社會，到2030年，獨生子女將佔應徵入伍士兵的近一半，因此，對失去整整一代人的恐懼可能會成為強大的政治威懾力。 「失獨」（中國指失去獨生子女的家庭）的陰影，可能比任何武器都更能阻止領導人挑起戰爭。
馬克·哈斯是誰？
因此，Abaad - 半島電視台網路頁面的主持人是美國匹茲堡杜肯大學政治學教授馬克哈斯 。他是國際關係和安全研究領域的傑出學者。哈斯教授曾在奧林戰略研究所和哈佛大學貝爾福科學與國際事務中心等主要學術機構擔任研究員，並累積了豐富的研究經驗。
他的著作已被翻譯成多部重要的參考書，其中最著名的是即將出版的《老年和平：人口老化與戰爭的衰落》一書，由牛津大學出版社出版，該書全面分析了人口老化如何影響國家的經濟和軍事能力並指導其外交政策。
本書透過詳盡的案例研究，揭示了人口老化現像如何影響了日本、中國、美國和俄羅斯等主要大國的能力和發展方向。本書也得出了一個重要結論：人口老化很可能成為阻止中美兩國權力轉移的決定性因素。
哈斯在接受半島電視台網採訪時表示，人口老化，也就是老年人口比例的不斷增加，是推動國際和平通過兩條平行路徑前進的關鍵變數。
第一條路徑是戰爭「能力」的削弱。勞動力的減少和適齡青年的減少削弱了軍隊，而照顧老年人的經濟負擔則引發了資源危機，迫使各國削減軍事開支。第二條路徑是衝突「慾望」的下降。研究表明，老一輩天生更厭惡戰爭，也更不支持軍事幹預。隨著老一輩數量的增加，他們成為一股政治力量，迫使領導者避免對外衝突。
哈斯指出了老化帶來的一個根本悖論：它在國際上促進和平，但在國內加劇動盪和兩極化。經濟成長放緩，政府被迫削減教育等重要服務的支出，社會不平等加劇，為不滿和民粹主義運動的興起創造了肥沃的土壤。這種悖論在移民問題上尤其明顯：最需要移民來填補勞動力短缺的社會，卻在文化上對移民最為敵視，其驅動力來自占主導地位的族群對其人口減少和身份認同喪失的焦慮。
從地緣政治角度來看，哈斯認為老化危機將成為防止中美人爆發大規模戰爭的決定性因素。中國人口老化速度遠超過美國，這將抑制其經濟和軍事崛起，使其無法超越美國霸權，從而化解全球權力轉移中最危險的階段之一。由於這種人口差距，哈斯預測，未來的衝突將不成比例地集中在世界仍然年輕的地區，例如非洲和中東部分地區，這些地區存在“青年膨脹”，但缺乏推動老齡化社會走向和平的人口制約因素。
對話文字
- 人口老化在多大程度上可以被視為決定一個國家走向戰爭或和平趨勢的決定性變數？
馬克·哈斯：人口老化——65歲以上人口比例的顯著增加，或一個國家平均預期壽命的提高——我認為它增加了國際和平的可能性。這透過兩種途徑實現：首先，老化會負面影響國家的能力，減少可用於戰爭的軍事資產；其次，它會降低發動戰爭的意願。如果您願意，我可以進一步闡述這些途徑，但本文的核心思想是，老化既會改變發動戰爭的能力，也會改變發動戰爭的意願。
這並不意味著人口老化的國家永遠不會捲入戰爭。例如，俄羅斯就是一個老化國家，並且已經發動了一場大規模戰爭。然而，老化降低了國家捲入戰爭的可能性，也削弱了它們獲勝的可能性。因此，我認為，例如，老化阻礙了俄羅斯以其領導人所希望的速度和效率解決烏克蘭戰爭的能力。
- 您在文章中提到，老一輩最不支持戰爭。在這些掌握政治和經濟權力的社會中，該如何解釋發動戰爭的決定？
馬克·哈斯：我認為這個問題與（長期）偏好有關。許多國家跨世代的研究表明，隨著年齡的增長，人們傾向於更加反對在國外使用武力。因此，年輕一代更有可能支持戰爭，並參與或發動國際衝突。
隨著年齡的增長，人們對戰爭的反對情緒也隨之增強，社會也日益老化，這意味著各國反對戰爭的人數將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穩定增長。這反過來會改變領導層的偏好，並隨著時間的推移，給領導人帶來壓力，使其不再那麼抗拒挑起衝突，尤其是在民主國家，但在更專制的政體中也是如此，因為即使是專制領導人也無法忽視國內民眾的不滿情緒。
- 隨著人口老化，各國政府被迫削減軍事開支，轉而增加社會支出。這場資源危機將如何重塑國家與軍隊的關係？同樣的資源短缺是否會引發新的水資源和能源等資源衝突？
馬克哈斯：這個問題問得好，這與我論點中關於能力的論點有關。老化社會能力的削弱，以及戰爭準備不足的原因之一是，政府增加退休金和醫療保健支出的壓力越來越大，而這些支出在未來幾十年將大幅增加。
許多國家將被迫撥出20%至30%的GDP來支持退休人員，並為其退休金和醫療保健提供資金，鑑於資源本身的稀缺性，這不可避免地會導致預算危機。當老年人照護等單一支出類別在預算中佔據的份額越來越大時，其他領域的支出削減就變得可能。
但這並不意味著削減開支是不可避免的。支出決策最終仍是政治選擇，政府和領導人可以決定不為老年人支出。然而，鑑於推動這一趨勢的巨大政治壓力，我認為在大多數情況下，為老年人支出仍是最可能的選擇。因此，軍費開支可能會被邊緣化並減少。
我還提出了其他觀點，例如水資源戰爭，這與我理論中的「偏好」部分相關。老化有促進國際和平的正面一面，這非常好。但它也可能在國內造成可怕的政治後果，因為我認為它增加了國內嚴重動盪和兩極化的可能性。
人口老化加劇了抗議活動的許多因素，例如社會不平等加劇、經濟成長放緩、政府面臨競爭性支出壓力，導致教育和基礎設施預算削減、老年人群體兩極分化加劇，以及對移民的敵意日益加深，因為主流族裔擔心隨著自身老齡化和人口減少，移民會出現。
所有這些因素疊加在一起，就為動亂、不滿和地方抗議創造了肥沃的土壤。尤其是在水資源方面，我認為氣候變遷也會加劇這些因素。儘管國內存在這些壞消息，但我認為老化是國際和平的催化劑，這是一個好消息。這些內部問題可能迫使各國將資源和注意力轉向國內，遠離外部戰爭。
有些人或許會想到“轉移注意力的戰爭”，即政府可能為了轉移人們對內部問題的注意力而挑起外部衝突。然而，我認為這種情況不太可能發生，主要是因為高齡化社會天生就傾向於支持和平。如果一個政府試圖透過採取大多數民眾反對的行動來逃避問題，這只會加劇而非平息內部動盪。
- 鑑於全球人口結構差異，老化集中在全球北方，而全球南方（如非洲）則出現“年輕人膨脹”，這是否意味著未來的衝突將完全集中在這些年輕地區？
馬克‧哈斯：人們的觀點是，老化社會──人口中位數年齡較高或65歲及以上人口比例較高的社會──發生戰爭的可能性顯著降低。例如，我在文章中引用了一些研究，顯示過去十年來，國家間衝突的數量急劇增加，但絕大多數捲入這些戰爭的國家都非常年輕。雖然我需要核實確切的數字，但這些國家的人口中位數年齡和老年人口比例都很低，遠低於全球平均。
因此，我認為年輕人比例高的社會構成了獨立的衝突根源。許多關於「青年人口膨脹」（即成年人口中年輕男性比例過高）的研究認為，青年人口膨脹是暴力（包括國際暴力）的根源。相較之下，老齡社會不僅缺乏這種人口膨脹，而且擁有內在的「煞車」和獨立的和平源泉，更有可能避免戰爭。因此，儘管年輕社會人口眾多，但世界各地的衝突卻不成比例地集中在年輕社會。
- 您在文章中提到，高齡化社會無法像年輕社會那樣提供那麼多士兵。同時，如果我們將當今世界人口（80億）與兩次世界大戰期間的人口進行比較，我們會發現，1914年至1945年間，世界人口數量要少得多，但我們卻經歷了大規模戰爭。您如何解釋這現象？
馬克·哈斯：是的，答案不僅僅是士兵的絕對數量。你說得對，如今18歲的年輕人比拿破崙時代更多，這很自然，因為世界人口多得多。所以，問題不在於工人、老年人或潛在士兵的總數，而是他們在社會人口結構中的「份額」。
例如，在任何社會中，65歲以上的人口數量可能很大，但當他們佔總人口的「高比例」時，真正的負擔才會顯現。同樣的原則也適用於士兵；絕對數量並非唯一衡量標準，而「趨勢線」更為重要。以俄羅斯為例。其適齡壯年人口在大約十年前達到頂峰，此後，由於人口趨勢不利，滿足軍事需求變得越來越困難。 「比例」也非常重要，因為它決定了可用於戰爭的可用人力規模。因此，必須同時考慮絕對數量和比例。
- 鑑於老齡化國家在招募新兵和為軍隊提供資源方面面臨的困難日益增加，這將如何影響這些軍隊的運作？還有其他選擇嗎？
馬克哈斯：適齡服兵役人口減少的問題固然存在解決方案和替代方案，但答案仍然是「是的，但必須有所調整」。例如，一些面臨這項挑戰的社會採取了多種方法來應對兵役短缺，包括放寬入伍標準，允許年齡較大或體能或智力較差的人參軍。然而，這種調整是以犧牲品質為代價的；數量的增加會導致效率的下降。
還有僱傭兵。雖然可以從其他國家僱用士兵，但僱傭兵領導的軍隊通常軍事效率較低。
最後，還有對科技的依賴。科技可以取代人力，正如我們在烏克蘭戰爭中所見證的那樣，無人機和自主武器的使用減少了對大量士兵的需求。這極大地幫助烏克蘭彌補了人力短缺。
但我的主要論點更集中在侵略戰爭上——一個國家為了奪取另一個國家的領土而攻擊另一個國家。這種軍事行動在大多數情況下仍然需要大量士兵。奪取敵方領土的控制權需要具備發動反叛亂戰爭的能力，而這種戰爭仍然依賴「地面部隊」。俄羅斯自身如今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儘管它在兵力上遠超烏克蘭，但它仍在努力尋找足夠的優秀士兵來執行作戰任務。
簡而言之，確實存在替代方案，但這些方案最終都會削弱作戰能力。正如我所提到的，這在進攻戰爭中尤其困難，因為進攻性戰爭需要大量士兵，而防禦性戰爭則不然。因此，這類侵略性戰爭發生的可能性更有可能下降。
- 從人工智慧到戰鬥機器人等科技革命被視為應對人口老化所帶來的經濟和軍事挑戰的潛在解決方案。您對此有何看法？
馬克哈斯：是的，有人認為科技可以成為應對老化影響的潛在替代方案，無論是在軍事領域還是經濟領域。雖然這種觀點看似合理，但我的回應是，老化本身會造成重大障礙，而這些障礙原本不會存在──年輕社會不會面臨這些障礙。
例如，許多人認為人工智慧是老化世界中提升生產力的潛在手段，因為老化國家正面臨嚴重的勞動力短缺。他們的邏輯是，如果生產力提高，用相同的投入就能獲得更多的產出，那麼這個問題就能迎刃而解。但真正的困境在於，老化本身限制了這項技術的有效性。
為了說明這一點，我舉一個我在書和文章中詳細闡述的例子。經濟學家預期人工智慧對生產力的影響將類似於1990年代資訊科技革命的影響。
因此，我研究了當時老化迅速發展的日本的情況，發現與美國等年輕國家透過資訊科技革命推動生產力發展相比，日本自20世紀70、80年代以來令人矚目的生產力卻顯著放緩。
我認為，日本人口成長放緩的原因是快速老化與資訊科技革命的同步發生。生產力最大的障礙之一是40至49歲的年齡段，而這個年齡層在大多數社會中是生產力最高的。
當這個年齡層的勞動者人數增加時，生產力就會上升；當這個年齡層的勞動者人數減少時，生產力就會顯著下降。儘管經歷了技術革命，日本仍然面臨的問題是，這個年齡層的勞動者比例一直在下降。
所以，我的觀點是，人工智慧等技術進步確實可以提供幫助，但應用於老化社會時，不太可能像在年輕社會那樣有效。它肯定會有所幫助，但並非萬能藥。
- 許多人認為，美國作為主導力量與中國作為崛起力量之間的權力更迭是歷史上最危險的時期之一，常常會導致戰爭。但中國嚴重的老化危機等獨特的人口因素，又將如何影響這一軌跡呢？
馬克哈斯：這個問題問得很好，我在書中用了大量篇幅來探討這個主題。我認為老化社會往往會自然地促進和平運動，這也是我在書中用大量篇幅闡述的一個基本論點。
儘管這種趨勢並非不可避免，但它增加了和平的可能性。在此背景下，中美之間出現了一個額外的、獨立的和平來源：中國的老化危機遠比美國嚴重，我相信這將阻礙中國實力的崛起。
許多國際關係專家認為，歷史上最危險的時期之一是新興大國（目前是中國）試圖超越全球霸主（美國）。當一個新興大國似乎即將超越主導大國時，它們之間爆發戰爭的可能性會急劇上升。然而，人口老化可能會阻止中國超越美國成為主導大國，這無疑是個好消息，也有利於兩國和平共處。
儘管美國在實力上仍保持顯著優勢，但老化將嚴重阻礙中國的崛起。中國將面臨一個獨特的處境，因為它是歷史上第一個在崛起過程中面臨嚴重老化危機的崛起大國。以往所有崛起大國都擁有年輕的人口結構，而中國並非如此。
勞動年齡人口的銳減、65歲以上人口數量的大幅增加以及最俱生產力年齡組的萎縮，都使得中國難以在財富上超越美國，不僅是在GDP上，而且在人均收入上也是如此。
事實上，兩國之間的經濟差距原本一直在縮小，中國佔優勢，但最近卻擴大，美國佔優勢。過去五年左右，美國的領先優勢一直在穩步擴大。我認為，中國人口開始下降，以及其他老化指標，是造成這種轉變的主要原因。
- 人口老化被視為促進國際和平的潛在因素，但如何解釋其對國內政治，特別是對移民敵視議題的負面影響？
馬克‧哈斯：國際和平及其可能性的提升無疑是老化所帶來的正面影響。然而，正如我之前提到的，老化也帶來了負面影響，那就是對國內政治的影響。老化成為兩極化和動盪的根源，尤其是在經濟成長放緩、各國政府削減教育和基礎設施等重要領域支出的情況下。
我們已經目睹了民粹主義反移民團體和老化社會領袖的崛起。雖然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有很多，但我認為老化是一個主要因素。隨著一個國家的主導族群開始老化和人口減少，其成員往往會對移民表現出更大的敵意，尤其是那些認同不同的移民，因為他們擔心自己國家的文化基礎正在改變。
因此，本土價值觀以及所謂的主流意識形態正在發生巨大變化。我們正目睹社會兩極化加劇，反移民政黨逐漸成為關鍵力量。老化的一個明顯悖論由此顯現：老化社會正遭受勞動年齡人口的下降，最需要移民來促進經濟成長，然而，由於文化上對移民的抵制，這些社會也對移民的敵意日益加深。
- 鑑於中東目前戰亂頻仍，人口老化這一悄無聲息卻不斷加速的人口趨勢將如何重塑該地區的未來？
馬克·哈斯：這裡存在著一個明顯的悖論。當我談論和平前景日益光明時，世界許多地方的戰爭卻不斷增加，當然也包括中東。然而，我相信，未來幾十年，實現更大和平的可能性將會加速。雖然地方問題可能會加劇，並可能因水危機和氣候變遷而加劇，但和平的驅動力——能力的下降和戰爭的慾望——將仍然存在。
大多數中東國家正進入人口快速老化時期。這主要有兩個原因。首先是生育率下降。過去20年，北非和中東地區的生育率（即每位婦女平均生育的子女數）急劇下降。其次是預期壽命延長。平均壽命延長也導致社會老年人口比例上升。
一個突出的例子是伊朗，其老化速度在未來幾十年可能超過中國。由於生育率急劇下降，預計未來二三十年伊朗的老化速度將超過中國，而中國的老化速度已經超過了日本、法國和德國等主要國家。我預計這些人口結構的變化將引發嚴重的內部動盪。
我認為，國內的動亂和問題會迫使各國把注意力和資源集中到內政上，減少對外發動戰爭的可能性。
這並不意味著戰爭將不可能發生，或和平不可避免。然而，當國家實力的下降與對和平的渴望日益增長相結合，並且社會進入老化晚期時，國家發動大規模戰爭的可能性就會顯著降低。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
注意：只有此網誌的成員可以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