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電視明星、獨裁者？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這位重塑自我的大師，卻陷入了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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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連斯基總統是烏克蘭爭取自由鬥爭的代表人物。但經歷了三年半的戰爭，澤倫斯基面臨著被各種問題壓垮的危險。他已經失去了他那份堅定的直覺。
戰爭改變了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這位電視明星、人民的捍衛者如今已成為政治家。
概括
- 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從電視明星和政治諷刺作家成長為堅定的戰時總統，帶領烏克蘭度過了與俄羅斯長達三年半的全面戰爭。
- 儘管他在國際上展示個人魅力以爭取支持，但他也面臨腐敗指控、抗議和日益增長的不信任等內部壓力。
- 澤連斯基在艱苦的戰爭中面臨日益嚴重的孤立感、逐漸減弱的本能和嚴峻的地緣政治形勢，這場戰爭給該國帶來了重大的政治和經濟問題。
2022年，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在30秒內成為戰爭英雄。 2月24日，俄羅斯全面入侵烏克蘭，保衛烏克蘭的獨立似乎已成泡影。入侵者已直逼首都，守軍節節敗退。總統逃走了嗎？還是他真的死了？一天后，澤連斯基錄製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影片。他召集了忠實的追隨者，在總統府前用手機拍攝了這群人。 “總統在這裡，”他說，“我們都在這裡。而且會一直在這裡。”
從那時起，已經過去了將近三年半。戰爭仍在繼續。澤連斯基仍然是總統，他仍然在基輔。這位47歲的領導人是反抗的象徵。但戰爭讓他變得更敏感。作為一名強勢政客，他最近展現出獨裁傾向。他變色龍般的個性不禁讓人思考：澤連斯基究竟是誰？
「我們都在這裡。」澤連斯基 2022 年 2 月 25 日的影片。
電視明星
澤倫斯基1978年出生於烏克蘭，當時的烏克蘭只是蘇聯一個不起眼的省級共和國。工業城市克里沃羅格充滿了典型的工人階級社區，由戰後建造的預製建築和綠色庭院組成。從樓上，居民可以看到煉鋼廠的熔爐。當地人把澤連斯基猶太家庭居住的定居點稱為「蟻丘」。這個區域被稱為「95區」（Kvartal 95）。澤連斯基曾和朋友們在庭院裡漫步。後來，他以這裡的名字命名了自己的劇團和公司。
澤倫斯基成為了一個由音樂和戲劇愛好者組成的緊密團體的領導者。他們年輕時目睹了蘇聯解體和黑手黨資本主義在克里沃羅格的興起。轉型時期的不確定性使這個團體更加緊密地團結在一起。他在95號中學遇到了他未來的妻子奧列娜。她很快就加入了“95號樂隊”。國家的開放激勵了澤連斯基。 「我們可以這麼說，我們是革命者，」他在法德電視網Arte製作的一部紀錄片中說道。十幾歲的澤連斯基和他的朋友們穿著皮夾克和色彩鮮豔的西裝，打著領帶。這使他們與那些用刀和金屬棒在街區爭奪統治地位的街頭幫派區分開來。
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和他的劇團“Kvartal 95”一起出現在電視上。他們通俗的幽默偶爾帶有政治色彩，有時甚至近乎低俗。
Kvartal 95 劇團很快就要在克里沃羅格各地演出了。他們的小品俏皮新鮮，穿插著由旋轉的澤倫斯基領銜的舞蹈。他的榜樣是查理卓別林。他們的幽默通俗易懂，有時甚至粗俗，接近了高雅品味的極限。但這部劇團還是很受歡迎。劇團憑藉電視事業一路走紅，並在後蘇聯地區聲名鵲起。而這個地區的中心正是莫斯科。雄心勃勃的澤連斯基竭盡全力想要征服這個利潤豐厚的市場。據說他曾對一位老師說：「當我做某件事時，我總是要贏。」在接下來的十年裡，他帶著劇團在俄羅斯各地巡迴演出。
政治喜劇演員
2004年，親歐橙色革命在基輔爆發後，澤連斯基的笑話變得更加政治化。在一個短劇中，他把一輛搖搖晃晃的自行車推上舞台。這輛自行車和獨立的烏克蘭一樣老——12年了。 「我要騎著這輛破車帶你去歐洲，」他的角色說。他補充道，這車不太實用，但當時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其他的笑話則更加原始。例如，澤連斯基扮演一個同性戀公關專家，每當政客做出腐敗承諾時，他都會發出淫蕩的呻吟。他也扮演了一些誇張的猶太人角色。
澤倫斯基並非從小就信教，因為在蘇聯時期，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他幾乎從不提及在大屠殺中喪生的家人。他以一種輕鬆自嘲的方式談論自己的身分。 「我是猶太人，在我的一長串缺點裡，還不到20個，」他曾說。
澤倫斯基決定競選總統後，他的電視節目成為了他的競選工具。
澤倫斯基的幽默帶有政治色彩，批判社會。但他的立場廣泛，難以被歸類。這位年輕人嘲諷腐敗，引起觀眾共鳴。他既嘲諷親莫斯科的政客，也嘲諷親西方的政客──既得罪所有人，也得罪任何人。他那烏克蘭南部人特有的魅力、英俊的外表以及流利的俄語——他的母語——讓他的市場價值從基輔一路飆升到俄羅斯遠東地區的堪察加半島。 21世紀初，澤倫斯基主演了六部成功的浪漫喜劇。 2013年，他在俄羅斯國家電視台主持了新年晚會，觀眾達數百萬。作為一名藝人，他達到了事業的巔峰。而澤連斯基也賺得盆滿缽滿。
隨後，暴力事件在基輔中心廣場（即獨立廣場，或簡稱「邁丹」）開始升級。 2014年2月，特警部隊射殺了超過一百名示威者，引發了人民起義。親莫斯科的總統維克托·亞努科維奇逃往俄羅斯。當俄軍的「小綠人」出現在克里米亞時，澤連斯基在電視直播中懇求俄羅斯總統普丁不要發動戰爭。他用俄語說：「我們是兄弟國家。」克里姆林宮領導人吞併克里米亞半島並開始在東部頓巴斯地區作戰，這一事實令人震驚。夏天，澤倫斯基前往前線為烏克蘭士兵表演。他大受歡迎。澤連斯基注意到他有多受歡迎。
回到基輔後，他開始與Kvartal 95電視台合作創作一部新的電視劇。這部劇講述了一位歷史老師瓦西里·霍洛博羅德科（Vasyl Holoborodko）在課堂上痛斥腐敗的故事。他怒斥腐敗的整個過程被拍下來，影片迅速走紅。烏克蘭人民選舉他為總統。身為總統，霍洛博羅德科與寡頭鬥爭，維護政治廉潔。兩千萬烏克蘭人看了《人民公僕》。 2018年底，澤連斯基在第三季電視播出前宣布將在現實世界中參選。他的喜劇團成為了競選的載體。
澤倫斯基的成功電視劇《人民公僕》的預告片。
戰爭總統
2019年4月21日，四分之三的烏克蘭民眾選舉澤連斯基為總統。他的政黨「人民公僕」贏得了絕對多數。這位政治上的無名小卒一躍成為國家最有權勢的人物。他心中的想法依然模糊。烏克蘭人投票支持他，是因為他們對腐敗、停滯不前的改革以及寡頭的權力感到憤怒。現實與虛構在他們的期待中交織在一起。他們投票給了真正的澤連斯基？還是他的另一個自我──霍洛博羅德科？
澤倫斯基在第二輪選舉中以近四分之三的得票率獲勝，並於2019年成為烏克蘭新總統。
澤連斯基總統任期內的目標之一是和解。 「我一生都在盡我所能讓烏克蘭人歡笑，」他在就職典禮後的演講中說道。 「在接下來的五年裡，我會盡一切努力，讓烏克蘭人不哭。」這位新晉政治家實際上是在競選期間才真正學會了烏克蘭語。他總是用自嘲式的幽默來評論自己的語言缺陷。在此之前，他幾乎只說俄語。他輕鬆的態度也緩解了充滿政治色彩的語言問題。然而，澤連斯基在愛國圈子裡面臨不信任，因為他同時在向普丁示好。 「我們沒有挑起這場戰爭，」他在就職典禮上說道。 “但我們必須結束它。”
澤連斯基邀請普丁參與和平談判。雙方達成了部分停火並交換了戰俘。但這位俄羅斯總統並未認真看待烏克蘭的提議。莫斯科一直假裝自己不是衝突一方。 2021年，克里姆林宮加強了在邊境的軍事部署。普丁希望烏克蘭保持中立，軍事力量薄弱。他還希望北約撤出東歐。澤連斯基直到最後都淡化了戰爭威脅。他擔心引發恐慌，導致烏克蘭經濟崩潰。但他確實允許軍方開始備戰。
澤連斯基留在基輔
2022年2月24日清晨，俄羅斯的炸彈開始落下。基輔的爆炸、低空飛行的戰鬥直升機以及綿延數英里的軍車車隊，對烏克蘭構成了致命威脅。在首都，澤倫斯基的安保人員正在與暗殺小組搏鬥，這些小組的任務是乾掉總統，從而摧毀國家政權。然後，澤連斯基在基輔的夜間影片出現了。這提供了與俄羅斯聲稱他早已逃走的說法相矛盾的證據。西方夥伴認為烏克蘭無力抵禦俄羅斯的入侵，因此希望澤連斯基撤離。「我需要彈藥，而不是載我一程，」他回答。
2022年俄羅斯全面入侵烏克蘭後，澤連斯基每天都直接向烏克蘭民眾發表演說。
澤倫斯基身為戰時總統在基輔的重要性怎麼強調也不為過。他與2014年逃亡的亞努科維奇形成了鮮明對比。由於權力真空和權力更迭混亂，普丁得以切斷克里米亞和頓巴斯部分地區與烏克蘭的聯繫。年輕的澤倫斯基為捍衛者註入了新的活力。他脫下西裝，只穿著綠黑相間的T卹。這並非軍裝，但它讓澤連斯基能夠表明，他——和全國其他人一樣——正處於緊急狀態。2025年，一位美國記者問他為什麼不在白宮穿西裝，他回答說： “這場戰爭結束後，我會穿上軍裝。”
澤倫斯基的民粹主義風格也與普丁截然不同。烏克蘭人輕蔑地稱這位克里姆林宮領導人為“碉堡爺爺”，因為他很少公開露面。普丁很少前往戰區，例如2023年的馬裡烏波爾。每次他去戰區，都是精心安排的。而澤倫斯基則定期探望駐紮在碉堡和戰壕裡的部隊——在巴赫穆特、阿夫迪夫卡、波克羅夫斯克和札波羅熱。 2022年11月，赫爾松解放後不久，他前往赫爾松市。澤連斯基在人群中游泳，他的保鑣躲在一旁。他承諾，這場勝利將是「戰爭結束的開始」。
就像在解放的城市伊濟烏姆一樣，澤連斯基定期探望他的部隊。
澤倫斯基傾聽烏克蘭民眾的心聲，並與他們直接溝通。自從全面入侵以來，他每天都會錄製視頻，通常是用手機自拍。在影片中，他向民眾通報最重要的事件，表達哀悼、批評和慶祝。隨著戰爭的持續，他蓄起了鬍鬚，語氣嚴肅，也顯得蒼老了許多。總統無所不在，出現在所有頻道。他將寡頭的電視台置於國家控制之下。這使他免於任何阻力。許多人接受了這一點，因為他們認為澤連斯基是唯一的替代者。
澤連斯基在與俄羅斯全面開戰第1253天晚間發表演說。
政治家
這位烏克蘭總統在國際舞台上對烏克蘭來說也是不可取代的。入侵後的前十個月，他一直待在烏克蘭，擔心俄羅斯會趁機趁虛而入。他將自己的安全託付給了一小撮效忠者。在國外，他只好依靠其他人。然而，2022年，外國政要們紛紛前往基輔，表達他們的聲援並承諾支持。他們沉浸在澤連斯基的光環中，澤連斯基正被捧為英雄。時任英國首相鮑里斯·約翰遜甚至將他與溫斯頓·邱吉爾相提並論。
在英國首相鮑里斯·約翰遜訪問基輔期間，甚至將澤連斯基與溫斯頓·邱吉爾進行了比較。
年底，澤倫斯基自戰爭爆發以來首次離開烏克蘭。他搭火車和飛機前往美國。這是一個微妙的時刻。在哈爾科夫地區成功反攻並解放赫爾松之後，烏克蘭再次面臨軍事壓力。巴赫穆特市面臨落入俄軍手中的危險。同時，西方國家也瀰漫著厭戰情緒。歐美國家希望基輔發動攻勢，踏出邁向解放的決定性一步。他們現在正在提供現代化武器，但數量有限，而且供應不足。
澤倫斯基之所以出現在美國國會，是因為他意識到需要他的個人魅力來重燃人們對烏克蘭的熱情。他贏得了全場起立鼓掌。他帶來了一面印有前線士兵簽名的巴赫穆特旗幟，並將其作為禮物贈送給美國人。澤倫斯基也暗中批評，表示鑑於俄羅斯威脅的巨大規模，美國沒有向烏克蘭提供足夠的支持。 「你們的錢不是施捨，」他說。 「這是對全球安全和民主的投資，我們將以最負責任的方式處理。」此後，澤連斯基已出國訪問約十幾次。
歐洲的懇求者與捍衛者
在訪問華盛頓前後，澤倫斯基對軍事援助有限的不滿日益加劇。他知道這場防禦戰依賴西方的支持。起初，西方提供了所有現代武器和幾乎所有彈藥。歐洲承擔了烏克蘭一半的國家預算。從全面戰爭爆發到2025年4月，流入基輔的資金相當於超過2,500億瑞士法郎（約3,100億美元）。同時，澤倫斯基足夠自豪和自信，不會以乞求者的身份出現——這往往是一條非常微妙的界線。
2022年12月，烏克蘭總統自戰爭爆發以來首次離開祖國。他在美國國會受到了熱烈的起立鼓掌。
有時，緊張局勢會蔓延到公眾。當波蘭總統的顧問呼籲烏克蘭人對他們所獲得的幫助表達更多感激之情時，基輔的反應是憤怒。澤倫斯基呼籲政界人士不要被情緒所左右，並表示只有團結才能讓歐洲強大。他告訴他們，他們的防禦盾牌上「不能出現一絲裂縫」。但他無法阻止這些裂縫不斷擴大，因為2023年的反攻失敗以及俄羅斯的緩慢推進加強了匈牙利和美國的懷疑。對烏克蘭人來說，澤倫斯基關於快速取勝的承諾開始聽起來越來越空洞。
烏克蘭總統面臨的最大挑戰是他與唐納德·川普的關係。這位美國人在2024年初首次展現了實力。數月來，他的共和黨一直在阻撓美國政府對基輔的軍事援助計畫。澤倫斯基避免公開批評此事，儘管這項拖延正在導致士兵喪生。他意識到自己最終將不得不與川普達成妥協。一些顧問甚至希望這位難以捉摸的民粹主義者能夠放棄拜登的謹慎態度，不顧俄羅斯的意願支持烏克蘭。然而，川普上任後的頭幾個月卻讓澤連斯基最可怕的惡夢變成了現實。川普對普丁表現出極大的同情，並稱澤連斯基為獨裁者。他向基輔施壓，要求接受大片領土損失以換取快速和平。
2025年2月28日，白宮爆出醜聞。澤連斯基試圖向川普解釋與莫斯科談判的徒勞無功，卻顯得不耐煩，甚至有些惱火。今年4月，美國副總統J·D·萬斯指責他不尊重川普，並帶他的訪客到烏克蘭進行“宣傳之旅”，隨後雙方爆發了激烈的爭吵。川普對澤連斯基說：「你是在拿第三次世界大戰賭博。」烏克蘭代表團被趕出了白宮。隨著時間的推移，兩國關係再次改善——這證明了澤連斯基的魅力，連川普也未能倖免。
川普和澤倫斯基在橢圓形辦公室展開了一場口水戰。
商人
川普和澤連斯基或許比表面上看起來更相似。兩人都是民粹主義者，上台時都承諾取代道德敗壞的菁英階層。兩人在從政前都是商人。根據《新蘇黎世報》的研究，澤連斯基的財富在2,000萬至3,000萬美元之間。他的財富主要來自演藝圈，其中大部分來自他於2003年創立的媒體公司Studio Kvartal 95。
澤連斯基知道，在川普面前，發表那些關於民主和維護自由世界秩序的理想主義演講不會有任何進展。因此，他相應地調整了自己的措辭。澤連斯基轉而談生意。 2024年，他提出了一項原料協議的想法，美國將向烏克蘭提供軍事援助，以換取烏克蘭優先使用其原材料的權利。今年7月，澤倫斯基又邁出了一步，向華盛頓提供烏克蘭無人機，以換取美國武器。據這位烏克蘭總統稱，這筆「巨額交易」預計價值在100億美元至300億美元之間。
澤倫斯基也在羅馬舉行的烏克蘭復甦會議上發表了講話，介紹烏克蘭是一個現代化且技術嫻熟的國家。
川普時代的全球政治，往往浮誇多於實質內容。澤倫斯基一直將烏克蘭描繪成「原料黃金國」。事實上，幾個世紀以來，頓巴斯的煤炭、南部的礦石以及豐富的稀土儲量一直激發著東西方的幻想。共和黨參議員林賽·格雷厄姆夢想著數萬億美元的財富。然而，現實是，許多礦藏位於俄羅斯佔領區或靠近前線。此外，過時且腐敗的烏克蘭採礦業甚至難以獲利。
擁有古老建築的現代化國家
烏克蘭大幅擴張了其軍火工業，在無人機生產和數位戰爭領域處於領先地位。澤倫斯基完美地推銷了烏克蘭的軍事實力。在推廣海外武器的同時，他曾表示：「世界上沒有人比烏克蘭人更有效地使用武器打擊邪惡勢力。」他還稱讚了烏克蘭的自主武器，說道：「美國人民需要這項技術，你們也需要將其納入自己的軍火庫。」他近年來取得的進展證明了他的自信。同時，烏克蘭是否擁有足夠的武器供應全球市場尚不明確。出口禁令仍在實施，烏克蘭國營軍火公司仍需重組。
精通媒體的澤倫斯基和像34歲的副總理米哈伊洛·費多羅夫這樣的年輕政客，將烏克蘭描繪成一個現代化、科技發達的國家。透過政府服務數位化，他們幾乎消除了日常生活中的腐敗。為了幫助烏克蘭加入歐盟，他們正在迅速採用歐洲規則。作為一名成功的商人，澤連斯基擁有良好的信譽。 「你們可以信任我們，你們可以投資我們，」他在2024年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上說道。
澤連斯基是烏克蘭軍火工業的優秀推銷員。圖中他正與烏克蘭武裝部隊總司令亞歷山大·瑟斯基一起觀看新型飛彈無人機。
私人投資者猶豫不決的不僅是戰爭。烏克蘭市場也舉步維艱，因為它被強大的、與政治相關的利益團體所控制。澤連斯基在2021年宣布：「我們正在建立一個沒有寡頭的國家。」但這項承諾至今仍未兌現。總統需要寡頭，寡頭也需要他。億萬富翁伊霍爾·科洛莫伊斯基曾是他的支持者。澤連斯基的節目和電視劇集都在科洛莫伊斯基的私人頻道播出。如今，科洛莫伊斯基因涉嫌洗錢和詐欺被捕，目前尚不清楚他是否會被定罪。其他人則在戰爭中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實力雄厚的商人裡納特·阿赫梅托夫曾被認為是親俄派。現在，他支援軍隊，建造戰壕和金屬掩體。
戰爭改變了權力平衡，並製造了經濟灰色地帶。政府以需要保密和保護戰略部門為由，規避透明度規則。烏克蘭國防部已將一些公司納入其管轄範圍。通敵指控成為制裁特定個人的正當理由。有時，新法中的模糊條款被用來針對澤連斯基的政治對手。當局指控其前任彼得·波羅申科犯有叛國罪。今年2月，澤連斯基支持對這位綽號“巧克力大王”的寡頭採取的懲罰措施，並表示：“任何破壞烏克蘭安全並幫助俄羅斯的人都必須被追究責任。”
烏克蘭重建宣傳片。
權力政客
烏克蘭是一個民主國家，即使在經歷了三年半的戰爭後仍然如此。然而，其弱點——制度不完善以及政治和經濟影響力的交織——卻日益凸顯。澤倫斯基在這個權力結構中扮演什麼角色？當然是核心角色。行政部門的權力已經大幅擴張。澤倫斯基透過總統辦公室治理國家。總統辦公室由數十名沒有正式身分的顧問組成，他們來自公共關係和娛樂界，行動敏捷。澤倫斯基當選總統時就希望廢除這個不透明的權力中心。如今，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重要。
烏克蘭總統辦公室主任是安德烈·葉爾馬克。他曾擔任澤連斯基製片公司的律師。如今，他是澤倫斯基最有權力的顧問。葉爾馬克被認為是幕後操縱者，甚至有人視他為影子總統。澤倫斯基需要他，因為葉爾馬克維持著國家機器的運作。管理官僚機構並非澤倫斯基的強項。因此，他的顧問負責國內政策和職位的任命。他負責談判，並掌控與總統的接觸。澤連斯基否認葉爾馬克的影響力過大，他表示：“他是一位強有力的管理者，我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除澤連斯基外，烏克蘭總統辦公室主任安德烈·葉爾馬克是烏克蘭最有權勢的人。
如同動盪的青年時代一樣，總統在戰爭期間依靠的是一小群效忠者。澤倫斯基和葉爾馬克大部分時間都待在總統府。寬敞的房間內懸掛著枝形吊燈，長長的走廊上矗立著大理石柱，但燈光常常昏暗。窗外堆滿了沙袋。士兵們在鐵絲網環繞的檢查站控制政府區的出入。為了自身安全，國家領導人彷彿生活在一個微型的平行世界。戰爭初期，澤連斯基幾個月都沒能見到家人，因為太危險了。
澤連斯基陷入僵局
這種生活對總統有何影響？澤倫斯基最大的政治天賦在於他洞察民心的能力。他總能把握住時機。他是一位意志堅定的領導人，兼具感性與親和力。正因如此，即使在三年半的戰爭之後，烏克蘭人民仍然支持他。他們團結在他周圍，因為他們將對他的攻擊視為對他們國家的攻擊。在被白宮公開羞辱之後，他的聲望反而有所提升。他的支持者認為他是合法的總統，因為在戒嚴令下無法舉行選舉。他們認為，在生存之戰中，選舉是不可能的。
然而，俄羅斯對首都持續不斷的飛彈和無人機攻擊，使得澤連斯基越來越難以與民眾保持密切聯繫。這對一位民粹主義者來說非常危險。澤連斯基也犯了一些重大錯誤。他的政府未能建立公平的士兵招募體系，腐敗醜聞頻頻動搖民眾對他及其政府的信心。澤連斯基仍然定期採取一些迎合公眾的行動。但這些示威行動並不能解決深層的結構性問題──因為它們背後缺乏策略性支撐。烏克蘭人民在維護獨立自主的鬥爭中付出了巨大的犧牲。這使得他們在公職人員中飽私囊時更加敏感。 7月下旬，議會和總統剝奪了最重要的反腐敗調查員的權力，引發了戰爭爆發以來的首次大規模抗議活動。澤連斯基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 7月31日（星期四），他撤銷了這個決定。
但澤倫斯基為何決定對烏克蘭最重要的反貪腐監督機構採取這致命的一步？是迫於葉爾馬克的壓力嗎？葉爾馬克的盟友們希望和平地開展工作。澤倫斯基是否認為，指控反貪腐專家被俄羅斯滲透就能說服烏克蘭人？還是說，這是總統府邸裡孤立無援、孤立無援的他獨自做出的決定？澤倫斯基的政治直覺不再像大規模戰爭爆發之初那麼精準。又或者，他越來越專注於保住權力。
許多人認為葉爾馬克有點像影子總統。澤連斯基稱他是自己最好的經理。
據說澤連斯基年輕時曾對一位老師說：「失敗比死亡更可怕。」但在這場曠日持久的消耗戰中，他幾乎無所獲，因為俄羅斯的攻擊從未停止。澤倫斯基仍然掌控著整個體系，但他無法──或者說不願意──兌現重建體系的承諾。他顯得優柔寡斷，在外國夥伴、公民社會和舊權力結構的期望之間搖擺不定。總統正在努力尋找自己的角色。他陷入了死胡同——而烏克蘭，以及整個國家，也都陷入了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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