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愛成長的獨裁者正在以自己的方式失敗

在亞洲，東非和海灣國家的領導人現在面臨一個艱難的選擇

圖：紅色背景上有一個大的黑色靴子印，黑色罐子裡溢出了金幣，形成了腳印的腳跟 — 圖：Pete Ryan

2025年8月14日|閱讀需6分鐘

米烏罕默德·本·薩勒曼是世界上最安全的獨裁者之一。他無需賄賂對手或購買選舉。然而，到2030年，他的政府將為「2030願景」——一項旨在改變沙烏地阿拉伯經濟的計畫——投入近3兆美元。官員們正在支持人工島嶼、豪華酒店和電動汽車工廠。一位大型專案高層表示：“他們會抓住任何哪怕只有一點點機會創造經濟成長的東西，即使這需要幾十年的時間，即使是幻想和失敗。”

MBS是少數執著於經濟成長的獨裁者。海灣國家的君主、東非國家的領導人以及（勉強算得上）民主國家的強人——他們都受到了中國和新加坡的啟發，這兩個國家成功地將威權統治與經濟成功結合在一起。許多國家都願意採取正統的政策。他們將成長視為合法性的源泉，力求讓民眾而非僅僅精英階層富裕起來。因此，他們聘用技藝精湛的技術官僚來制定政策，試圖以穩定的承諾來吸引投資者，並推行鋪張浪費的產業政策。然而，儘管如此，他們在實現成長方面卻愈發舉步維艱。

中國和新加坡之所以能給人啟發，原因在於它們獨樹一格。獨裁者往往充其量只是漫無目的地追求成長。德州理工大學的凱文‧格里爾和杜克大學的麥可‧芒格發現，從1950年到2006年，那些執政十年或更久的人，每年的經濟成長率僅為1%，這實在微不足道。最糟糕的情況是，他們把政策當作個人斂財的手段。更常見的情況是，像印尼的蘇哈托和緬甸的軍政府這樣的人，在治理經濟時，往往是為了安撫菁英階層，將利潤分配給盟友，同時壓制民眾。

2015年，智庫外交關係委員會的希拉蕊‧馬特菲斯首次發現了新一代統治者。她稱他們為「發展型威權主義者」。保羅·卡加梅透過開放盧安達資本帳戶、承諾補貼以及在世界各地進行路演來吸引投資者。在衣索比亞，在馬特菲斯女士的論文發表後上台的阿比·艾哈邁德已經廢除了資本管制，並允許比爾自由浮動。在海灣地區，統治家族正努力減少對石油的依賴。越南或許已經是東南亞成長最快的經濟體，但其新任統治者蘇林想要加速這步伐。

畢竟，在朴正熙1963年至1979年的獨裁統治下，韓國人均收入從相當於撒哈拉以南非洲人的水平下降到了相當於東歐人的水平。韓國實現了民主化，而中國的鄧小平則表明，這種轉變並非必然。相反，他見證了強勁的經濟成長，並在此過程中鞏固了其政黨的統治。如今，從卡加梅到世界銀行首席經濟學家因德米特吉爾，每個人都對中國和新加坡的成就表示欽佩。

這種做法的轉變反映了人口趨勢。 21世紀初，經濟學家們談到了“威權主義交易”，即獨裁者用施捨來補償缺乏政治權利所帶來的普遍不快。如今，人口規模過大，人口結構過於年輕，無法承受這樣的交易。海灣地區正在與石油資金的枯竭賽跑；預計從2020年到2050年，埃塞俄比亞的人口將增加9,000萬。

從甘迺迪學院到科威特

將促成長政策與威權主義政治經濟結合意味著放棄控制權。盧安達政府為從牛奶生產到泥炭開採等各個領域提供創投。然後，政府將成功企業的股份出售給私人投資者（例如，一家電信公司的部分股權最近被美國巨頭T -Mobile收購）。林鄭月娥在越南實施的首批政策之一是免除小型企業的企業稅。兩年前，對於那些在巴林投資超過5,000萬美元的企業，巴林幾乎免除了所有外國投資者通常需要的文書工作。 MBS於2月推出的最新改革旨在使僱用慣例與美國接軌。

運作良好、相對高效的國有企業集團也吸引外國投資者。他們渴望穩定，而年輕、受人愛戴的獨裁者比民主國家的領導人更不可能違背承諾。問問那些參加投資會議的、受國家資助的銷售人員，他們為什麼要冒這個險？阿比48歲，穆罕默德·本·薩勒曼39歲；他們的計劃都是幾十年一遇的。除了沙烏地阿拉伯的《2030願景》（2016年發行）之外，還有巴林的《2030願景》（2008年發行）和衣索比亞的《成長與轉型計畫》（持續到2030年）。

儘管宣傳很有吸引力，但近年來缺陷也逐漸顯現。外國商人抱怨微觀管理。國營企業擠佔了私人企業：政府的計畫雄心勃勃，沙烏地阿拉伯卻面臨建築材料短缺的困境；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警告衣索比亞，其銀行忙於向國家放貸，無力支持本地企業。在一些地方，當目標未能實現時，官員可能會篡改數據以避免遭到報復。事實上，一位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官員表示，盧安達真實的GDP成長率比官方數據低幾個百分點。衣索比亞似乎誇大了其小麥產量。

雖然許多計劃都是長期的，但它們實施的時間已經足夠長，足以讓我們開始做出判斷。我們選取了四個指標：外國投資和經濟成長反映了核心目標；人均GDP和醫療支出反映了福利的涓滴效應。大多數政權都未能實現自身的宏偉目標。 2000年，卡加梅先生表示，他希望盧旺達到2020年成為中等收入國家——而這個目標他至今仍未實現。海灣經濟體中非石油部分的成長速度低於中上收入國家的平均值。自2015年以來，在執著於成長的獨裁者統治下，居民平均收入成長了14%，而同期其他國家的平均收入則增加了23%。

這並不是說所有地方的成長都乏力。埃塞俄比亞的經濟去年成長了7%以上，比非洲平均高出4個百分點。官方數據顯示，盧安達也實現了類似的成長速度。沙烏地阿拉伯曾被認為是成長最緩慢的國家之一。但8月4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修改了計算方法，將更多產業納入考量。其對2023年非石油業成長的預測從3.8%上調至5.8%。

然而，在許多情況下，成長依賴國家支出。公共投資基金，即沙烏地阿拉伯的財富基金，佔非石油GDP的十分之一。去年，盧安達超過一半的投資來自國營企業。外國私部門的資金顯示了真正的資本主義繁榮。去年，沙烏地阿拉伯獲得的資金佔GDP的比重低於該地區國家的平均值；巴林則低於尼加拉瓜。貿易差額幾乎沒有改善。沙烏地阿拉伯進口的非石油產品和服務是其出口的三倍。

總而言之，成長不足以滿足不斷膨脹的人口，也不足以增加稅收。 2023年，沙烏地阿拉伯的稅收佔GDP的比例低於一個低收入國家的平均值。財政壓力正在增加，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經濟學家估計，未來兩年沙烏地阿拉伯的非石油產品成長率將維持在3.5%以下。盧安達的債務將迫使卡加梅先生削減開支。儘管技術官僚政策取得了更好的結果，並在一定程度上獲得了民眾的支持，但領導人可能很快就會面臨一個選擇：適當地自由化，轉而使用更卑鄙的手段來獲得默許，或者在更緊張的時期試圖用救濟金來收買民眾的支持。他們對經濟變革的承諾有多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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