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宣布的貿易協定為雙方帶來了喘息的空間。但為了減少國家之間的不平衡,雙方需要更願意合作並改革各自的成長模式。

儘管存在競爭,美國和中國經濟仍然緊密聯繫。
概括
- 美國和中國經濟緊密相連。美國的需求支撐了中國的成長,而北京也讓美國人更容易實現消費超過生產。
- 華盛頓越來越相信,中國的經濟成功使其成為一個危險的對手。安全考量如今主導著雙方的政治。
- 決定性因素在於美國是否體認到,中國崛起成為現代化、創新經濟強國的勢頭已無法阻擋,最好以建設性的方式應對。
很長一段時間裡一切都進展順利,但現在一些關鍵的事情似乎已經改變了。這不僅因為美國總統唐納德·川普對中國發動了貿易戰,日內瓦會談也只是為雙方提供了令人欣喜的90天喘息時間和一絲更具建設性共存的希望。而且也因為世界兩大經濟強國出於安全原因希望彼此更獨立。這反過來又與美國日益將中國視為威脅其霸權地位的競爭對手有關。此前數十年,雙方的關係實際上出奇地密切。
毛澤東去世後,中國陷入極度貧困。該國領導人決定開放國家以實現繁榮。大批農民工在流水線上辛勤工作,中國成為了世界的勞動基地。而且它確實變得更加富有,達到了令人驚訝的程度。僅在過去25年裡,其人均經濟產出不僅翻了一番,而且以購買力平價計算增加了近六倍。
作為回報,西方國家獲得了比自己生產價格便宜得多的衣服、鞋子、電子產品和玩具。相較之下,美國的人均經濟產出(以購買力計算)自2000年以來成長了三分之一。然而,這低估了平均繁榮程度的提高,因為從中國進口的商品變得更便宜、品質更好。
美國作為世界上最強大、最開放的經濟體的地位幫助美元獲得了令人垂涎的全球貨幣地位。中國將其貿易順差以美元形式投資於美國,從而為美國人以信貸方式購買商品提供相對廉價的生活。在過去的二十五年裡,美國人的消費超過了他們的生產,投資超過了他們的儲蓄。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於中國的貿易順差,中國的貿易順差與美國債務的發展相呼應。這就是為什麼美國總統巴拉克·奧巴馬的觀點似乎是:“中國的和平崛起對世界有利,對美國也有利。”
然而,這種情況現在已經發生了巨大變化。美國指責中國進行不公平競爭。
中國變得更富裕、更有能力。它不想停留在中產階級的繁榮階段,也不想只是成為世界的工作台。中國領導人正集中精力幫助國家在技術上迎頭趕上,並成為未來最重要技術(包括軍事裝備)的領導者。結果,中國也轉變為一個高度發展、創新的經濟體,而美國也越來越將中國視為威脅其霸權地位的競爭對手。美國試圖透過阻止中國取得尖端技術來減緩中國的崛起。作為回應,中國也在集中精力減少依賴。
儘管存在持續的依賴,但仍需升級
一段時間以來,世界上最大的兩個經濟強國一直在考慮或多或少脫鉤。川普在第一任期就開始這樣做了。他的繼任者喬·拜登透過出口和合作禁令以及對美國工業的補貼加劇了競爭。自從川普重返白宮以來,關稅已上調,最初針對的是鋼鐵、鋁以及含有這些金屬的商品。 4月中旬,關稅戰進一步升級。美國將對中國商品的進口關稅提高至令人望而卻步的145%(儘管隨後也做出了一些例外)。中國除實施出口禁令外,還對美國商品徵收 125% 的關稅。
但脫鉤並非那麼簡單。根據中國官方數據,4月中國對美國的出口實際上與去年同期相比下降了五分之一。但同時,對其他亞洲國家的出口成長了五分之一,對歐洲的出口成長了8%。結果,出口總額增加了8.1%。
如今,中國已不再是美國,而是大多數國家更重要的全球貿易夥伴。其產品具競爭力,不易被取代。並且,出口到東南亞國家的商品中至少有一部分是最終銷往美國的中間產品。
美國貿易統計數據顯示,貿易轉移趨勢已持續多年。長期以來,美國進口的商品大部分來自中國。同時,從加拿大和墨西哥自由貿易區的進口額增加。但同時,越南、台灣和韓國等加工大量中國中間產品的國家和地區作為原產國的重要性日益凸顯。
從中美直接貨物貿易結構來看,美國進口商品中電子產品(包括智慧型手機、家具、玩具和塑膠製品)占主導地位。由於預計關稅將上調,今年第一季這些商品的進口量與去年同期相比有所增加。作為回報,美國公司向中國出口電子產品、機械、飛機和飛機零件,同時也出口化石燃料和大豆、穀物、水果和肉類等農產品。
對中國出口對美國經濟持續起重要作用。例如,2025年第一季度,美國公司向中國出售了價值40億美元的電子產品、飛機和飛機零件,以及近30億美元的機械和農產品。但不同方面的差異令人震驚:第一季度,中國對美國的智慧型手機和電子產品出口額約為 200 億美元,而玩具和家具的出口額分別約為 30 億美元。
雙方均有意達成協議
鑑於這些事實,美國堅持要求更平衡的貿易條件並非巧合。然而,由於兩國關係過於緊密,雙方都無意完全脫鉤——至少在經濟上是如此。
中國房地產泡沫破裂導致國內經濟表現和公眾情緒明顯惡化,大學畢業生難以找到合適的工作。而在美國,無論如何,川普必須小心,不要因通貨膨脹飆升而惹惱中下階層選民,也不要因為失去重要客戶而惹惱農民和農業部門。
因此,雙方再次談判達成協議至少符合短期常識的邏輯。然而,對中國人來說,這可能會引發一個問題:他們還能在多大程度上相信川普會兌現承諾。他們必須決定是否要長期致力於與美國進一步脫鉤,還是要與美國達成協議。在美國,情報官員繼續警告不要讓北京變得更強大。在他們看來,唯一的問題是川普是否、以及何時會意識到,中國崛起為現代化、創新經濟強國 — — 就像過去的日本一樣 — — 已經無法阻擋,最好以建設性的方式應對。
再平衡需要結構性改革
然而,要從根本上減少中國(作為貿易商品淨出口國)與美國(作為對其他國家負債日益增加的國家)之間的全球失衡,需要的不僅僅是北京願意再次從美國購買更多農產品。
中國作為出口國在全球佔據主導地位,這與中國領導人向外國人封鎖了資本市場以及社會保障體係不完善有關。為了避免在患病或年老時面臨生存困境,中國人必須大量儲蓄,儲蓄金額大於投資。他們的儲蓄回報很低,這反過來又使該系統能夠確保對工業和出口經濟的投資持續保持在高水準。儘管消費成長迅速,但與中國的富裕水平相比仍然相對較低。
為了減少對出口的依賴,中國領導人必須調整國家的成長模式。它必須更多地轉向國內消費而不是控制出口。這將需要在社會體系上投入更多資金,而不是在工業和基礎設施上投資。貿易失衡除了是全球失衡的原因之外,也是儲蓄、投資和消費互動的結果。
對美國來說尤其如此,但情況正好相反。為了大幅減少全球商品和服務貿易逆差,美國經濟必須增加儲蓄,減少消費和投資。這樣它就不再需要透過來自國外的持續資本流入來為自己融資。
按行業劃分的淨融資情況清楚地顯示了問題的癥結所在。與普遍的刻板印象相反,美國私人家庭也是淨儲蓄者,私人公司通常以淨額方式進行融資。政府始終是最大的赤字製造者。
如果要再次縮小美國投資與儲蓄之間的差距,最重要的是必須加強公共部門的預算紀律。除了馬斯克為提高美國政府效率所做的所有粗暴而無效的努力之外,川普和美國國會還必須迫使美國人減少消費,並繳納更高的稅款來資助不斷增長的醫療、社會保障和債務償還等社會支出。或者他們必須大幅削減社會福利以及醫療和國防支出。但這兩種方法都無助於贏得選舉。
無論如何,如果沒有這些結構性改革,川普的貿易政策就不會成功。如果不刺激國內消費,中國將面臨越來越多的指責,指責其政策導致全球市場充斥在非公平市場條件下生產的商品。美國和中國之間達成友好協議可能會讓一些事情變得更容易。但最終,兩國都無法迴避結構性改革的必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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