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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中國東南部城市義烏的康陽服飾有限公司的女裝生產廠的縫紉機已經關閉，所以很容易聽到工廠車間裡迴盪著一個詞：特朗普，這是川普的普通話暱稱。我訪問時，美國剛將中國商品的關稅提高到145%。康陽的員工似乎並沒有受到威脅。當我走近一群無所事事的工廠工人時，他們的回答很激烈：「堅持住！」一個人喊道。 「你認為我們害怕美國嗎？」另一個人咆哮道。後來，一名男子給出了更穩定的評估：“事實是，它會產生影響，但我們會沒事的。”
義烏是全球最大的批發市場。掛鎖、行李標籤和充氣泳池等各種產品均設有專屬的 Costco 尺寸區。貿易戰威脅價值約5,000 億美元的中國商品，佔中國年出口總額的 15%，但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並未表現出任何退縮的跡象。北京對美國進口產品徵收 125% 的關稅進行報復，每年危及價值超過 1,400 億美元的商品。與唐納德·川普不同，習近平不受選舉的束縛。他把自己標榜為一位能夠忍受短期痛苦的領導人，並表示他希望他的公民能夠「吃苦」 ——中文意思是「撐過去」。從義烏賣家的積極表態來看，這場國際懦夫遊戲前線的人們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川普的旋風政策已經扼殺了義烏的供應鏈。採購訂單已經枯竭，出貨也被延後。平均而言，與我交談的商家有 10% 到 20% 的業務與美國有關。儘管他們的未來前景黯淡，但他們卻不太願意緩和關係。
20多年來，楊朗華一直經營著一家生產聖誕主題毛絨玩具的工廠。在川普發表「解放日」聲明前後，楊的一位美國老客戶（楊的 20% 業務來自美國）詢問楊是否能將價格降低 10%。該客戶在二月訂購了價值3000美元的貨物，楊先生準備發貨。 「我說，『我不能接受，』」楊告訴我。 “我總共只賺了 10% 的利潤——如果我削減這一部分，我就根本沒有利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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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全世界應該團結起來，停止與美國做生意，」楊致遠繼續說道。 「讓他們自己照顧自己。」她的女婿正在攻讀博士學位。在美國獲得計算機科學博士學位。現在她希望他能回家。 「我們已經是第二大強國了，」她說。 “在許多技術領域，我們已經趕上了。”
從某些方面來看，川普的關稅可能已經對中國有所幫助。許多中國企業正在吸取上次貿易戰的教訓。 （在川普第一任期即將結束時，美國對中國商品徵收的關稅平均達到了20% 左右。）David Xu 在一家總部位於上海的汽車零件公司工作，該公司過去主要向洛杉磯地區出口產品。他告訴我，過去三年來，他對美國的出口減少了 40%，取而代之的是一群拉丁美洲客戶。 「中國不再害怕關稅了，」徐文偉說。他的出口同行已經“走向全球”，在中東、南美洲和東歐開展業務。中國曾經是世界工廠。漸漸地，它成為了發展中國家的工廠。
徐的公司之所以不受川普關稅的影響還有另一個原因：為了應對新冠病毒疫情，該公司於 2020 年將製造業務轉移到了墨西哥。許多義烏賣家也描述了類似的解決方法。一家文具製造商告訴我，她已將生產轉移到越南。其他人則去了柬埔寨或日本。楊女士已將部分聖誕用品轉運至墨西哥，她的客戶最近受到了墨西哥當局的調查。川普政府已向墨西哥和越南等國家施壓，要求其遏制貨物改道，但這種努力就像一場打地鼠遊戲。
我在義烏聽到的普遍訊息是：川普高估了美國的影響力。在這場對峙結束時，中國，而不是美國，將變得更強大：在國內更加自力更生，在國外更受尊重。
川普的關稅為中國提供了一個期待已久的機會，使其經濟引擎從出口轉向消費。十多年來，北京一直推遲從快速成長的出口型經濟轉型為發達的消費型經濟的發展。它壓低工資，貶值貨幣，並將刺激計劃推向基礎設施項目和高科技製造業。中國的出口因此激增，加劇了與那些希望增加國內製造業的貿易國之間的緊張關係。清華大學政治經濟學家崔之元長期以來一直支持實施強有力的刺激計劃以提振消費，他告訴我，貿易戰「可能讓中國更加迫切地需要重新平衡其經濟」。
從理論上講，川普政府應該歡迎中國的再平衡戰略。川普關稅行動的諷刺之處在於，它可能會促使中國做出美國貿易鷹派長期尋求的改革，但條件卻突然對北京更有利，對美國則不那麼有利。鑑於川普隨意且具破壞性的關稅，歐洲國家可能會將消費導向的中國視為更具吸引力的貿易夥伴。平衡的經濟意味著平衡的貿易：中國消費者購買歐洲商品，歐洲消費者購買中國商品。美國盟友的未來選擇是，他們是願意與反覆無常、粗暴無禮的美國進行貿易，還是與一個儘管不完美但可以不斷改進的貿易夥伴中國進行貿易。答案並不明顯。
正如崔提醒我的那樣，中文裡表示“危機”的詞語由“危險”和“機會”兩個字組成。在這場貿易戰中，中國的經濟改革派看到了推動經濟再平衡變革的機會。中國領導人看到了一個機會，可以更好地將中國定位為中東、南半球甚至歐洲更堅定的合作夥伴。白宮將關稅戰視為對中國利用全球貿易的全民公投，而中國官員則將其視為對美國自負和虛偽的全民公投。世界其他國家將決定哪種資訊更有說服力。華盛頓認為它正在孤立北京，但很可能它正在孤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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