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亞洲的陸戰一樣,與中國的貿易戰一般來說都是不可取的。但是,無論出於什麼原因,如果你堅持這個想法,你就需要遵循兩條規則。
首先,找出數量上的力量。中國是一個擁有十多億人口的工業大國。美國是一個人口不到4億的金融和科技大國。為了最大限度地取得成功,美國必須組建一支由北美、歐洲和亞洲的貿易夥伴組成的復仇者聯盟團隊。如果中國切斷智慧型手機零件和加工鋰等重要產品和材料的供應,這將有助於保持我們的供應鏈彈性。更重要的是,這種所謂的「朋友支持」方式將擠壓中國並損害其尋找替代出口市場的能力,從而降低其報復的可能性。
第二,清晰度是最重要的。再工業化——即建造更多的工廠和廠房來製造人工智慧、計算、能源和國家安全所必需的機器——是昂貴的。為了最大限度地吸引國內融資甚至外國投資,我們希望投資者明白,我們在某個星期二宣布的稅率和關稅稅率將一直有效到下一個星期二,再下一個星期二,甚至未來的數百個星期二。根據一項預計下週三就會失效的政策,沒有人會在愛荷華州動工興建工廠。
我不會說白宮「違反」了這兩條規則。更準確地說,我想說這是點燃規則,並將燃燒的頁面像五彩紙屑一樣拋向天空。我們沒有深化與海外盟友和加拿大的關係,反而宣布對前者徵收高關稅,並暗示計劃吸收後者。美國政府並沒有向全世界明確制定關稅計劃,而是習慣性地宣布、取消、然後重新宣布貿易政策,就像一個哥哥假裝給弟弟妹妹糖果,然後每隔五秒鐘就把糖果搶走一樣。
據我所知,這就是美國與中國貿易戰的現況。今年2月,川普政府對中國商品徵收10%的關稅。 3月份,新關稅提高至20%。 4月份,這一數字再次上升至145%。幾天后,美國政府澄清說,許多中國製造的電子零件將免徵這些新關稅。幾個小時後,它突然改變立場,宣布實際上不會對電子產品徵收新關稅,只是沒人能說出這些數字是多少(或這些數字會被修改多少次)。
有一點似乎很清楚:川普政府在對華貿易戰中,就像它意外裁減能源部核安全管理局、錯誤地向退伍軍人事務辦公室的關鍵任務工作人員提供買斷計劃、以及突然提議削減社會保障局客戶服務員工一樣謹慎周到。也就是說:很少關心,甚至更少體貼。
但與解僱或解除退伍軍人事務部工作人員(這可能在幾個小時內完成)不同,解除與中國的貿易戰似乎不太可能在一天之內完成。中國對不斷升級的關稅作出了回應,限制了幾種幾乎完全在中國加工的金屬的出口。它已暫停美國頂級汽車、飛機、軍事裝備和電腦製造商使用的關鍵材料的出口。
這是非常糟糕的消息。密西根州立大學教授、供應鏈管理專家傑森·米勒告訴我:“對於某些產品類別——智慧型手機、筆記型電腦、玩具、鋰離子電池——我們很難想像如何迅速與中國脫鉤,因為中國在這些類別的進口中佔了很大份額。”
我打電話給米勒是因為我想了解一個非常簡單的問題:我們在哪些產品上最依賴中國,而中國在哪些產品上最依賴我們?
根據米勒的數據,美國最深的依賴關係可以分為兩類。第一類是典型的家庭產品。在美國所有進口產品中,中國佔了99%的可拆卸硬殼兒童安全座椅、96%的寵物玩具、95%的烹飪用具、93%的兒童彩色書籍、88%的微波爐以及70%以上的12歲以下兒童玩具。這些進口產品加起來每年的支出高達數十億美元。米勒說:“這些物品要么根本買不到,要么價格會翻倍。”
玩具貿易戰帶來的痛苦絕非小事。玩具及嗜好產業在美國提供了約40 萬至60 萬個就業機會,主要集中在倉儲和零售領域。但超過 80% 的玩具仍在中國製造,因為中國能夠大規模地整合各種工業功能——紡織生產、塑膠成型、電子製造和安全測試。米勒說:“我認為美國消費者很快就會發現,我們在許多商品上對中國的依賴程度有多高。”
中國占主導地位的第二類是金屬和電子產品,這對美國製造業和能源至關重要。中國是全球智慧型手機生產領先者。中國佔全球鋰、鎳、鈷和錳加工量的 50% 或更多,這些資源是製造電池和其他電子產品所必需的。如果中國加強出口管制,美國電池和電網儲存價格可能很快就會飆升,這將提高能源價格並大幅推高電動車的成本。
美國也向中國出口了價值超過1000億美元的商品。這使得中國在某種程度上依賴美國,但也使得美國的一些產業依賴中國。佔全球出口份額的美國高粱有89%,大豆有52%。它購買了我們 70% 以上的冷凍豬內臟出口產品和 20% 以上的冷凍牛肉。它購買了我們 51% 用於檢查和製造電腦晶片的光學儀器以及 32% 的半導體處理器。
這些數字揭示了一種危險的不對稱現象。儘管美國無法取代中國的玩具和電子產品製造業——實際上沒有其他國家能夠如此高效地生產如此多的玩具或手機——但中國可以更輕鬆地轉移其供應鏈,以彌補與美國的貿易戰。 「中國人可以轉而從日本或歐洲購買半導體製造設備,」米勒說。中國可以從巴西等國家進口更多大豆。如果數十億美元的農產品出口從帳簿上消失,許多美國農民將“陷入困境”,需要新一輪的救助。貿易戰的代價不僅是犧牲出口收入;這是為了保護美國人免受影響而需要的更高支出。
美國與中國的貿易戰將是一件高度不確定且混亂的事情。它可能會擾亂全球聯盟,重塑國際供應鏈,不僅會損害戰爭雙方的國家,還會損害整個地球的經濟。但美國有特別的理由擔心這個結果。中國是全球一些最重要金屬和機器製造的瓶頸,其中包括美國重建工業基礎所需的金屬和機器。
關於作者
德瑞克‧湯普森 (Derek Thompson)是《大西洋月刊》的撰稿人,也是《工作進行時》時事通訊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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