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結束烏克蘭戰爭的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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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結束烏克蘭戰爭的談判

一段不為人知的外交史，雖然未能成功，但對未來的談判卻具有借鏡意義

塞繆爾·查拉普和謝爾蓋·拉琴科

2024年4月16日

俄羅斯和烏克蘭談判代表將於2022年3月透過視訊會議舉行會談

俄羅斯和烏克蘭談判代表將於2022年3月透過視訊會議舉行會談

照片由 Vladimir Medinsky 於 2022 年 3 月 14 日發佈於 Telegram/《外交事務》插圖

塞繆爾·查拉普 (SAMUEL CHARAP)是蘭德公司俄羅斯和歐亞政策傑出主席兼高級政治學家。

謝爾蓋·拉德琴科 (SERGEY RADCHENKO)是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歐洲高級國際研究學院的威爾遜·E·施密特傑出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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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2月24日凌晨，俄羅斯空軍對烏克蘭全境目標進行攻擊。同時，莫斯科的步兵和裝甲部隊從北部、東部和南部湧入該國。在接下來的幾天裡，俄羅斯人試圖包圍基輔。

這是入侵的最初幾天和幾週，這很可能導致烏克蘭的失敗和被俄羅斯征服。回想起來，這件事竟然沒有發生，簡直是個奇蹟。

戰場上發生的事情相對來說比較容易理解。較不為人所知的是，莫斯科、基輔和其他一系列參與者同時展開了密集的外交活動，這可能在戰爭開始幾週後就達成和解。

到2022年3月底，在白俄羅斯和土耳其舉行的一系列面對面會談以及透過視訊會議進行的虛擬會談產生了所謂的《伊斯坦堡公報》，其中描述了解決框架。烏克蘭和俄羅斯談判代表隨後開始就條約文本展開工作，並在達成協議的道路上取得了實質進展。但今年五月，談判破裂。戰爭持續不斷，雙方已造成數萬人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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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了什麼事？雙方距離結束戰爭還有多遠？為什麼他們始終沒有達成協議？

為了闡明戰爭中這一經常被忽視但至關重要的事件，我們研究了雙方交換的協議草案，其中一些細節以前從未被報導過。我們也訪問了多位會談參與者以及當時在西方主要政府任職的官員，為了討論敏感問題，我們要求這些官員匿名。我們也查閱了會談期間烏克蘭和俄羅斯官員的大量同期和近期採訪以及他們的聲明。其中大部分可以在 YouTube 上找到，但由於沒有英文版本，因此在西方並不廣為人知。最後，我們仔細檢視了從入侵開始到五月底談判破裂的事件時間表。當我們把所有這些資訊放在一起時，我們發現了令人驚訝的結果，並且可能對未來結束戰爭的外交努力產生重大影響。

在莫斯科前所未有的侵略之下，俄羅斯和烏克蘭幾乎達成了一項協議。

一些觀察家和官員（其中最突出的是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丁）聲稱，曾經有一項可以結束戰爭的協議，但由於西方支持者的壓力以及基輔自身對俄羅斯軍事力量薄弱的傲慢假設，烏克蘭人放棄了該協議。其他人則完全否認這次會談的意義，聲稱各方只是在敷衍了事，為重新調整戰場爭取時間，或者協議草案並不嚴肅。

儘管這些解釋包含了一些真理的核心，但它們掩蓋的東西比闡明的東西還要多。沒有任何確鑿的證據；這個故事很難用簡單的解釋來解釋。此外，這種單一原因的解釋完全忽略了一個事後看來非同尋常的事實：在莫斯科前所未有的侵略中，俄羅斯和烏克蘭幾乎達成了一項協議，該協議將結束戰爭並為烏克蘭提供多邊安全保障，為其永久中立以及未來加入歐盟鋪平道路。

然而，由於多種原因，最終協議未能達成。基輔的西方夥伴不願與俄羅斯進行談判，尤其是這種談判會讓他們承擔確保烏克蘭安全的新承諾。 隨著發現俄羅斯在伊爾平和布哈的暴行，烏克蘭公眾情緒變得強硬。而隨著俄羅斯包圍基輔的失敗，總統澤倫斯基更加相信，只要有西方足夠的支持，他就能贏得戰場上的勝利。最後，儘管各方試圖解決長期存在的安全架構爭端，為戰爭的持久解決和地區持久穩定帶來了希望，但他們的目標太高，太快了。儘管基本停​​火無法實現，但他們仍試圖達成整體解決方案。

如今，談判前景黯淡，雙方關係幾乎不存在，2022 年春季會談的歷史似乎只是一種幹擾，對當前局勢沒有太多直接的指導意義。但普丁和澤連斯基都願意考慮做出深遠的讓步以結束戰爭，這讓所有人都感到驚訝。他們未來很可能會再次帶給大家驚喜。

保證或擔保？

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到底想達到什麼目的？ 2022 年 2 月 24 日，普丁發表講話，透過提及「去納粹化」該國的模糊目標來為入侵辯護。對「去納粹化」最合理的解讀是，普丁試圖推翻基輔政府，並可能在過程中殺死或抓獲澤連斯基。

然而，入侵開始幾天后，莫斯科就開始探索尋找妥協的理由。普丁原本預計戰爭將是輕而易舉的，但事實證明並非如此，而這種早期的開放態度表明他似乎已經放棄了徹底改變政權的想法。正如戰前一樣，澤連斯基立即表達了與普丁進行私人會面的興趣。儘管普丁拒絕直接與澤連斯基對話，但他確實任命了一個談判小組。白俄羅斯總統亞歷山大·盧卡申科發揮了調解作用。

會談於 2 月 28 日在盧卡申科位於利亞斯卡維奇村附近的一處寬敞的鄉村住宅開始，該住宅距離白俄羅斯和烏克蘭邊境約 30 英里。烏克蘭代表團由澤連斯基政黨議會領袖達維德·阿拉哈米亞率領，成員包括國防部長奧列克西·列茲尼科夫、總統顧問米哈伊洛·波多利亞克等高級官員。俄羅斯代表團由俄羅斯總統高級顧問、曾任文化部長的弗拉基米爾·梅金斯基率領。其中也包括國防部和外交部副部長等。

在第一次會晤中，俄羅斯提出了一系列苛刻的條件，實際上是要求烏克蘭投降。這根本行不通。但隨著莫斯科在戰場上的地位不斷惡化，其在談判桌上的地位也變得不那麼重要了。因此，3月3日和7日，雙方舉行了第二輪和第三輪會談，這次會談在與波蘭接壤的白俄羅斯卡米揚尤基舉行。烏克蘭代表團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立即停火並建立人道走廊，以便平民安全離開戰區。 在第三輪會談中，俄羅斯和烏克蘭似乎首次審查了草案。梅金斯基稱，這些是俄羅斯的草案，是梅金斯基代表團從莫斯科帶來的，可能反映了莫斯科對烏克蘭中立地位的堅持。

此時，儘管各代表團繼續透過 Zoom 進行會面，但面對面會議已中斷近三週。在這些交流中，烏克蘭人開始關注他們對戰爭最終結果的看法的核心問題：安全保障，如果俄羅斯將來再次發動攻擊，其他國家將有義務保衛烏克蘭。目前尚不完全清楚基輔何時在與俄羅斯或西方國家的對話中首次提出這個問題。但3月10日，當時正在土耳其安塔利亞與俄羅斯外長謝爾蓋·拉夫羅夫舉行會晤的烏克蘭外長德米特羅·庫列巴談到了為烏克蘭提供“系統性、可持續的解決方案”，並補充說，烏克蘭“準備討論”其希望從北約成員國和俄羅斯獲得的保障。

2022 年 3 月，伊斯坦布爾，波多利亞克和烏克蘭駐土耳其大使瓦西里·博德納爾與俄羅斯代表團會面後

2022 年 3 月，伊斯坦布爾，波多利亞克和烏克蘭駐土耳其大使瓦西里·博德納爾與俄羅斯代表團會面後

凱末爾·阿斯蘭/路透社

庫列巴心中想的似乎是一種多邊安全保障，即相互競爭的大國承諾為第三國提供安全保障的安排，通常條件是該第三國不與任何擔保國結盟。冷戰結束後，此類協議大多已不再受歡迎。北約等聯盟旨在維持集體防禦以對抗共同的敵人，而多邊安全保障則旨在防止擔保國之間因被擔保國的結盟而發生衝突，進而確保該國的安全。

烏克蘭曾對此類協議中不太嚴格的版本有過痛苦的經歷：即多邊安全保證，而不是擔保。 1994年，中國簽署了所謂的《布達佩斯備忘錄》，以無核武國家的身份加入《不擴散核武條約》，並同意放棄當時世界第三大核武庫。作為回報，俄羅斯、英國和美國承諾不會攻擊烏克蘭。然而，與普遍的誤解相反，如果烏克蘭遭到侵略，該協議僅要求簽署國召開聯合國安理會會議，而不是出面保衛烏克蘭。

俄羅斯的全面入侵——以及烏克蘭獨自進行生存戰爭的殘酷現實——迫使基輔尋找一種方法來結束侵略並確保它不再發生。 3月14日，就在兩國代表團通過Zoom進行會談時，澤連斯基在其Telegram頻道上發布消息，呼籲提供“正常、有效的安全保障”，而不是“像布達佩斯那樣”。兩天后，他的顧問波多利亞克在接受烏克蘭記者採訪時解釋說，基輔尋求的是“絕對的安全保障”，要求“簽署國……不會像現在這樣，在烏克蘭遭受襲擊時袖手旁觀。相反，他們將在衝突中積極參與保衛烏克蘭。”

烏克蘭不再要求獨自應對這個問題，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基輔希望（並且仍然希望）擁有一個比俄羅斯對其未來安全的善意更可靠的機制。但獲得擔保會很困難。納夫塔利·貝內特（Naftali Bennett）是會談時任以色列總理，積極調解雙方關係。在 2023 年 2 月在線發布的接受記者 Hanoch Daum 採訪時 ，他回憶說，他曾試圖勸阻澤連斯基不要在安全保障問題上陷入僵局。 「有一個笑話，講的是一個人試圖向路人推銷布魯克林大橋，」貝內特解釋道。 「我說：『美國會給你們保證嗎？它會承諾幾年後如果俄羅斯違反某些規定，它會派士兵嗎？在撤離阿富汗之後？』我說：『沃洛德米爾，這不會發生的。』”

說得更具體一點：如果美國及其盟友在戰前不願意向烏克蘭提供這樣的保證（例如以加入北約的形式），那麼在俄羅斯如此明顯地表明其願意攻擊烏克蘭之後，他們為什麼還要這樣做呢？烏克蘭談判代表對這個問題做出了回答，但最終卻無法說服那些不願承擔風險的西方同事。基輔的立場是，正如新興的擔保概念所暗示的那樣，俄羅斯也將成為擔保國，這意味著莫斯科基本上同意，如果俄羅斯再次發動攻擊，其他擔保國有義務介入。換句話說，如果莫斯科承認未來對烏克蘭的任何侵略都意味著俄羅斯和美國之間的戰爭，那麼它就不會再傾向於攻擊烏克蘭，就像它不會攻擊北約盟友一樣。

突破

整個三月，各條戰線激烈戰鬥持續。俄國人試圖佔領切爾尼戈夫、哈爾科夫和蘇梅，但最後慘遭失敗，三座城市都遭到嚴重破壞。到了三月中旬，俄羅斯軍隊向基輔的推進陷入停滯，並遭受重大傷亡。兩國代表團繼續透過視訊會議進行會談，但於 3 月 29 日在土耳其伊斯坦堡再次舉行面對面會談。

在那裡，他們似乎取得了突破。會談結束後，雙方宣布同意發表聯合公報。雙方在伊斯坦堡的新聞聲明中對這些條款進行了廣泛的描述。但我們取得了公報草案全文的副本，題為「烏克蘭安全保障條約的主要條款」。據我們採訪的參與者稱，烏克蘭人基本上起草了公報，俄羅斯人暫時接受了將其作為條約框架的想法。

公報中設想的條約將宣布烏克蘭為永久中立、無核國家。烏克蘭將放棄加入軍事聯盟或允許外國軍事基地或軍隊進入其領土的任何意圖。公報將聯合國安全理事會常任理事國（包括俄羅斯）以及加拿大、德國、以色列、義大利、波蘭和土耳其列為可能的擔保國。

公報也表示，如果烏克蘭遭受攻擊並請求援助，所有擔保國都有義務在與烏克蘭協商及相互協商後，向烏克蘭提供援助，以恢復其安全。值得注意的是，這些義務比北約第五條的規定更精確：設立禁飛區、提供武器或直接以擔保國自己的軍事力量進行幹預。

《伊斯坦堡公報》呼籲雙方在未來15年內尋求和平解決克里米亞爭端。

儘管烏克蘭將在擬議框架下保持永久中立，但基輔加入歐盟的道路仍將保持暢通，擔保國（包括俄羅斯）將明確「確認其促進烏克蘭加入歐盟的意願」。這簡直是非同尋常：2013年，普丁曾對烏克蘭總統維克多·亞努科維奇施加巨大壓力，迫使他退出與歐盟的聯繫國協議。現在，俄羅斯同意「協助」烏克蘭全面加入歐盟。

儘管烏克蘭對獲得這些安全保障的興趣顯而易見，但俄羅斯為何會同意這些卻並不明顯。就在幾週前，普丁還試圖佔領烏克蘭首都、推翻其政府並建立傀儡政權。他突然決定接受烏克蘭——由於普丁自己的行動，烏克蘭現在對俄羅斯的敵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成為歐盟成員國，並由美國（以及其他國家）保證其獨立和安全，這似乎有些牽強。但公報顯示這正是普丁願意接受的。

我們只能猜測原因。普丁的閃電戰失敗了；到三月初，這一點就很明顯了。或許，如果能夠實現他長期以來的要求，他現在願意減少損失：烏克蘭放棄加入北約的願望，並且永遠不要在其領土上駐紮北約部隊。即使他無法控制整個國家，至少他可以確保自己最基本的安全利益，阻止俄羅斯經濟的大幅下滑，並恢復俄羅斯的國際聲譽。

公報中還有另一項現在看來令人震驚的條款：呼籲雙方在未來10到15年內尋求和平解決克里米亞爭端。自2014年俄羅斯吞併該半島以來，莫斯科從未同意討論其地位，聲稱該半島與俄羅斯其他地區沒有任何區別。透過提出就其地位進行談判，克里姆林宮默認了事實並非如此。

爭吵與對話

3月29日，在會談結束後，俄羅斯代表團團長梅金斯基立即發表講話，態度十分樂觀。他解釋說，有關烏克蘭中立條約的討論正在進入實際階段，考慮到該條約有許多潛在擔保國所帶來的複雜性，普丁和澤連斯基有可能在可預見的未來舉行峰會，簽署該條約。

第二天，他告訴記者，“昨天，烏克蘭方面首次以書面形式明確表示願意履行與俄羅斯建立未來正常睦鄰關係的一系列最重要的條件。”他繼續說道，“他們向我們提供了未來可能的解決方案的原則，並以書面形式確定下來。”

同時，俄羅斯放棄了奪取基輔的努力，並從整個北部戰線撤軍。俄羅斯國防部副部長亞歷山大·福明於 3 月 29 日在伊斯坦堡宣布了這一決定，稱這是「建立相互信任」的努力。事實上，撤退是被迫的撤退。俄羅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低估了烏克蘭的抵抗力量，現在卻將自己的失敗說成是促進和平談判的仁慈外交措施。

即使在 2022 年 4 月布查的報道成為頭條新聞之後，雙方仍繼續日以繼夜地努力達成條約。

這次撤軍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它堅定了澤連斯基的決心，消除了對他的政府的直接威脅，並表明普丁引以為傲的軍事機器可以在戰場上被擊退，甚至被擊敗。它還透過打通通往基輔的交通線，使西方能夠向烏克蘭提供大規模軍事援助。最後，撤退為揭露俄羅斯軍隊在基輔郊區布哈和伊爾平犯下的可怕暴行奠定了基礎，他們在那裡強姦、殘害和殺害平民。

來自布查的報道在四月初開始成為頭條新聞。 4月4日，澤倫斯基訪問了該鎮。第二天，他透過影片向聯合國安理會發表講話，指責俄羅斯在布查犯下戰爭罪，並將俄羅斯軍隊與伊斯蘭國恐怖組織（也稱為 ISIS）相提並論。澤倫斯基呼籲聯合國安理會將俄羅斯驅逐出常任理事國。

然而，引人注目的是，雙方仍在日以繼夜地致力於一項條約的談判，普丁和澤連斯基原定於不久的將來舉行的峰會上簽署該條約。

雙方積極地互相交換草案，似乎開始與其他各方分享。 （貝內特在 2023 年 2 月的訪談中表示看到了 17 或 18 份協議工作草案；盧卡申科也表示看到至少一份。） 我們仔細審查了其中兩份草案，一份日期為 4 月 12 日，另一份日期為 4 月 15 日，會談參與者告訴我們，這是雙方交換的最後一份草案。它們大致相似，但也存在重要差異——並且都表明公報尚未解決一些關鍵問題。

2022年4月15日俄烏條約草案摘錄

2022年4月15日俄烏條約草案摘錄

首先，儘管聯合公報和4月12日的草案明確表示，如果烏克蘭受到攻擊，擔保國將獨立決定是否向基輔提供援助，但在4月15日的草案中，俄羅斯卻試圖顛覆這一關鍵條款，堅稱此類行動只能「在所有擔保國同意的基礎上」發生——這讓可能的入侵者俄羅斯擁有否決權。根據文本註釋，烏克蘭拒絕了該修正案，堅持原來的方案，即所有擔保國都有單獨採取行動的義務，並且在採取行動之前不必達成共識。

2022年4月15日俄烏條約草案摘錄。紅色斜體文字代表烏方不接受的俄方立場；紅色粗體文字代表俄羅斯方面不接受的烏克蘭立場。

2022年4月15日俄烏條約草案摘錄。紅色斜體文字代表烏方不接受的俄方立場；紅色粗體文字代表俄羅斯方面不接受的烏克蘭立場。

其次，草案中包含幾項在俄羅斯堅持下添加到條約中但未包含在公報中的條款，且涉及烏克蘭拒絕討論的問題。這些法案要求烏克蘭禁止「法西斯主義、納粹主義、新納粹主義和侵略性民族主義」——並為此廢除六項烏克蘭法律（全部或部分），這些法律廣泛涉及蘇聯時代歷史的爭議方面，特別是烏克蘭民族主義者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的作用。

不難看出烏克蘭為何拒絕讓俄羅斯決定其歷史記憶政策，尤其是在安全保障條約的脈絡下。 俄羅斯 人知道這些條款將使烏克蘭人更難接受條約的其餘部分。因此，它們可能被視為毒丸。

然而，這些規定也可能是為了給普丁挽回面子。例如，透過迫使烏克蘭廢除譴責蘇聯歷史的法規，並將二戰期間與紅軍作戰的烏克蘭民族主義者描繪成自由戰士，克里姆林宮可以聲稱它已經實現了「去納粹化」的既定目標，儘管該短語的本意很可能是取代澤連斯基政府。

最終，目前尚不清楚這些條款是否會破壞交易。烏克蘭首席談判代表阿拉卡米亞後來淡化了其重要性。正如他在2023年11月接受烏克蘭電視新聞節目採訪時所說，俄羅斯“直到最後一刻都希望他們能夠迫使我們簽署這樣一項協議，希望我們能夠保持中立。這對他們來說是最重要的。他們準備結束戰爭，只要我們像（冷戰時期的）芬蘭那樣保持中立，並承諾不加入北約。”

會談故意迴避邊界和領土問題。

烏克蘭軍隊的規模和結構也是激烈談判的主題。截至4月15日，雙方在該議題上仍存在較大分歧。烏克蘭人希望建立一支25萬人的和平軍隊；俄羅斯堅持最多 85,000 人，比 2022 年入侵之前烏克蘭的常備軍規模要小得多。烏克蘭人想要 800 輛坦克；俄羅斯只允許發射 342 枚。飛彈射程的差異更為明顯：280 公里，約 174 英里（烏克蘭陣地），而僅 40 公里，約 25 英里（俄羅斯陣地）。

會談故意迴避邊界和領土問題。顯然，普丁和澤連斯基打算在計畫中的峰會上就這些問題做出決定。不難想像，普丁會堅持守住他的軍隊已經佔領的所有領土。問題在於澤連斯基是否能夠被說服同意這次土地掠奪。

儘管有這些重大分歧，4月15日的草案仍顯示該條約將在兩週內簽署。誠然，這個日期可能已經改變，但這表明兩支球隊計劃快速行動。 「2022年4月中旬，我們非常接近以和平協議結束戰爭，」烏克蘭談判代表之一奧列克桑德爾·恰利（Oleksandr Chalyi）在2023年12月的一次公開露面中回憶道。 “普丁開始侵略一周後，他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並竭盡全力與烏克蘭達成協議。”

發生了什麼事？

那麼談判為何會破裂呢？普丁聲稱，西方國家幹預並破壞了該協議，因為他們更感興趣的是削弱俄羅斯而不是結束戰爭。他聲稱，時任英國首相的鮑里斯·約翰遜代表「盎格魯-撒克遜世界」向烏克蘭人傳達了這樣的訊息：他們必須「與俄羅斯戰鬥，直到取得勝利，俄羅斯遭受戰略失敗」。

西方對這些談判的反應雖然與普丁的諷刺漫畫相去甚遠，但肯定是不冷不熱的。華盛頓及其盟友對伊斯坦堡外交進程的前景深表懷疑；畢竟，公報迴避了領土和邊界問題，雙方在其他關鍵問題上仍然存在很大分歧。在他們看來，這似乎不是一場會成功的談判。

此外，一位當時負責烏克蘭政策的美國前官員告訴我們，烏克蘭直到公報發表後才與華盛頓進行磋商，儘管該公報所描述的條約將為美國帶來新的法律承諾，包括如果俄羅斯再次入侵烏克蘭，美國有義務與俄羅斯開戰。單憑這項規定，華盛頓就無法接受該條約。因此，西方國家非但沒有接受《伊斯坦堡公報》和隨後的外交進程，反而增加了對基輔的軍事援助，並加大對俄羅斯的壓力，包括實施日益嚴厲的製裁制度。

英國率先採取行動。早在3月30日，約翰遜似乎就不願採取外交手段，他表示「我們應該繼續採取滾動計畫加強制裁，直到普丁的所有軍隊都撤出烏克蘭」。 4月9日，約翰遜抵達基輔，成為俄羅斯撤軍後首位造訪的外國領導人。據報道，他告訴澤連斯基，他認為「與普丁達成的任何協議都將非常骯髒」。他回憶說，任何交易「對他來說都是一種勝利：如果你給他任何東西，他就會保留它，存入銀行，然後為下一次進攻做準備。」在 2023 年的採訪中，阿拉卡米亞似乎認為約翰遜應對比賽結果負責，這激怒了一些人。 “當我們從伊斯坦布爾回來時，”他說，“鮑里斯·約翰遜來到基輔並說我們不會與俄羅斯人簽署任何東西——我們只會繼續戰鬥。”

此後，普丁多次借用阿拉卡米亞的言論，將談判破裂歸咎於西方，並顯示烏克蘭對其支持者的屈從。儘管普丁採取了操縱性的姿態，阿拉卡米亞還是指出了一個真正的問題：公報描述的多邊框架需要西方願意與俄羅斯進行外交接觸，並考慮為烏克蘭提供真正的安全保障。這兩者都不是當時美國及其盟友的優先事項。

普丁和澤連斯基願意考慮做出非同尋常的妥協來結束戰爭。

在公開演說中，美國人從未像約翰遜那樣輕視外交。但他們似乎不認為這是應對俄羅斯入侵的核心。約翰遜訪問兩週後，國務卿安東尼·布林肯和國防部長勞埃德·奧斯汀也訪問了基輔，主要是為了協調加強軍事支持。正如布林肯在隨後的新聞發布會上所說，“我們實施的戰略——大力支持烏克蘭、對俄羅斯施加巨大壓力、與參與這些努力的30多個國家團結一致——正在取得真正的成果。”

然而，西方迫使烏克蘭退出與俄羅斯的談判的說法毫無根據。這顯示基輔對此事沒有發言權。確實，西方的支持必定增強了澤連斯基的決心，而西方的缺乏熱情似乎也削弱了他對外交的興趣。但最終，在與西方領導人的討論中，澤倫斯基並沒有優先考慮以與俄羅斯的外交手段結束戰爭。美國及其盟友都沒有感覺到他強烈要求他們參與外交進程。當時，鑑於西方公眾的同情心，這樣的推動很可能影響西方的政策。

澤倫斯基無疑對俄羅斯在布查和伊爾平犯下的暴行感到憤怒，他可能明白，他開始稱之為俄羅斯在烏克蘭的「種族滅絕」的行為將使與莫斯科的外交關係在政治上更加緊張。儘管如此，在發現俄羅斯戰爭罪行後的幾天和幾週內，條約草案的幕後工作仍在繼續，甚至有所加強，這表明布查和伊爾平的暴行只是基輔決策的次要因素。

烏克蘭人重新建立的能夠贏得戰爭的信心顯然也發揮了作用。俄羅斯從基輔和東北部其他主要城市撤退，以及西方可能獲得更多武器（通往基輔的道路現在處於烏克蘭的控制之下）改變了軍事平衡。對戰場上可能取得的勝利的樂觀情緒往往會降低交戰方在談判桌上做出妥協的興趣。

事實上，到四月​​底，烏克蘭的立場已經強硬起來，要求俄羅斯從頓巴斯撤軍作為簽署任何條約的先決條件。正如烏克蘭國家安全與國防委員會主席奧列克西·達尼洛夫5 月 2 日所說：“與俄羅斯簽訂條約是不可能的——只能接受投降。”

2022年3月，俄羅斯和烏克蘭談判代表在伊斯坦堡舉行會晤

2022年3月，俄羅斯和烏克蘭談判代表在伊斯坦堡舉行會晤

烏克蘭總統新聞處/路透社

然後還有俄羅斯方面的故事，很難評估。整個談判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鬧劇，還是莫斯科真的對和解感興趣？當普丁了解到西方不會簽署協議或烏克蘭的立場變得強硬時，他是否會退縮？

即使俄羅斯和烏克蘭克服了分歧，他們在伊斯坦堡談判達成的框架也需要美國及其盟友的認同。而那些西方大國則需要承擔政治風險，與俄羅斯和烏克蘭進行談判，並透過確保烏克蘭的安全來承擔自己的信譽。當時以及此後兩年，華盛頓和歐洲各國政府明顯缺乏開展高風險外交或真正承諾未來保衛烏克蘭的意願。

談判失敗的最後一個原因是，談判人員把戰後安全秩序置於結束戰爭的首要地位。雙方忽略了衝突管理和緩解的關鍵問題（建立人道主義走廊、停火、撤軍），而是試圖制定類似長期和平條約的協議，以解決幾十年來一直是地緣政治緊張根源的安全爭端。這是一次令人欽佩的雄心勃勃的努力——但事實證明它過於雄心勃勃了。

公平地說，俄羅斯、烏克蘭和西方也曾經嘗試過相反的做法，但也慘遭失敗。俄羅斯吞併克里米亞和入侵頓巴斯後，於2014年和2015年簽署了明斯克協議，其中涉及停火日期和時間以及應將哪種武器系統撤出多遠等細節。雙方的核心安全關切即使解決，也只是間接解決。

這段歷史表明，未來的談判應該在平行的軌道上進行，在一個軌道上解決結束戰爭的實際情況，在另一個軌道上討論更廣泛的問題。

牢記

2024年4月11日，俄烏和平談判的早期中間人盧卡申科呼籲從2022年春天開始恢復條約草案。 「這是一個合理的立場，」他在克里姆林宮與普丁交談時說。 “這對烏克蘭來說也是可以接受的。他們同意了這個立場。”

普丁附和道：“他們當然同意了。”

但實際上，俄羅斯和烏克蘭從未達成最終的妥協文本。但他們在這一方向上走得比之前理解的更遠，為可能達成的協議達成了總體框架。

經過過去兩年的大屠殺之後，這一切或許都已成為過去。但它提醒我們，普丁和澤連斯基願意考慮做出非凡的妥協來結束戰爭。因此，如果基輔和莫斯科重返談判桌，他們會發現談判桌上充滿了可能有助於建立持久和平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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