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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越戰的幽靈遺產
美國試圖利用越南人的信仰來恐嚇敵軍。
https://archive.ph/o0Huq/again?url=https://foreignpolicy.com/2023/09/16/vietnam-war-psyops-ghosts/
作者是德新社越南分社社長 克里斯‧漢弗萊 (Chris Humphrey) ，駐河內。
1968年左右，越戰期間，越共士兵在越南中部順化附近作戰。 圖片來源：Three Lions/Hulton Archive/Getty Images
越戰期間，當越共士兵在晚上試圖在叢林中睡覺時，他們有時會聽到來自冥界的痛苦、空靈的聲音尖叫著。
士兵們聽到了陣亡戰友痛苦而悲痛的哭喊聲，告誡他們在戰鬥中失去生命是徒勞的，懇求他們放下武器回家。
我的軀體消失了。我死了，我的家人也死了。悲慘，真是悲慘！朋友們，我回來告訴你們，我死了。我死了。我在地獄裡。 ……朋友們，趁你們還活著……回家吧！ ……回家吧，我的朋友們──趁現在還來得及。
在衝突的幾個月中，這個幽靈般的聲音在夜晚將恐懼傳遍了越南北部村莊的平民家中和越共營地。然而，這個可怕的警告並非來自幕後，而是來自美國士兵操作的揚聲器。
這段被稱為「幽靈錄音帶 10 號」的錄音在「遊魂行動」中發揮了核心作用。 「遊魂行動」是一場心理戰，旨在透過攻擊北越士兵的思想並利用他們內心深處的恐懼來摧毀他們的士氣。
很難準確描述這首歌給越南人帶來的恐懼，他們至今仍真誠地信仰祖先崇拜、來世，有時甚至鬼魂。儘管越南官方上是一個世俗國家，但佛教信仰仍然普遍存在，幾乎每個家庭都有一座神龕。據說，如果有人去世後沒有舉行傳統的葬禮，他們就會在生者中間懷著怨恨遊蕩，他們的靈魂將永遠在痛苦中徘徊。在寶寧的小說《戰爭的悲傷》中，主角在「尖叫靈魂的叢林」中尋找陣亡士兵的遺體。
《越戰幽靈Ghosts of War in Vietnam》的作者 Heonik Kwon認為，
幽靈是一個隱喻，象徵著過去的記憶如何持續困擾著現在的越南人，特別是那些已經將戰爭創傷內化的人們。他說，與靈魂和來世相關的各種儀式、習俗和信仰為越南人民提供了一種應對戰爭持久影響的方式。
為了製作第 10 號鬼魂錄音帶，美國軍事工程師透過回音室錄製了一名南越男性國民的聲音，以召喚死者的靈魂。他們還花了數週時間錄製幽靈般扭曲的聲音，以增強曲目的怪異感。美國陸軍第六心理戰營前指揮官雷蒙德·戴奇 (Raymond Deitch) 在1998 年歷史頻道系列節目《戰爭秘密》中表示，這盤錄音帶非常有效，他們被指示不要在南越軍隊聽力範圍內播放，因為南越軍隊和越共及北越軍隊一樣容易受到攻擊。向越南士兵傳達這種悲痛欲絕的聲音，無異於撕扯傷口。
引人注目的是，美國在越戰期間的心理戰行動的這一方面直到最近才被詳細探討。美國不僅將這場衝突視為試驗橙劑等化學落葉劑的軍事遊樂場，也將其視為心理戰的試驗場。
現代心理戰術通常可以追溯到第一次世界大戰，當時用於大規模發行報紙的印刷設備可以用來印刷大量宣傳海報來激勵軍隊，以及在心理戰期間從飛機上投放傳單來阻止敵軍。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美國採用心理戰作為影響敵人思想的手段。它主要作為對抗日本人的一種策略而出現，可以說從那時起就保留了東方主義元素——例如堅信敵人的所謂迷信可以用來對付他們。在《你不能用刺刀對抗坦克》一書中，艾莉森·B·吉爾摩詳細介紹了美軍如何有效地利用持續的心理戰在日本軍隊中傳播絕望和懷疑情緒。
1951年2月13日，在韓戰期間，兩名身份不明的美國飛行員正努力處理被氣流吹回飛機的心理戰傳單。
PhotoQuest /Getty Images
尤其是對冷戰理論家來說，心理戰是一種塑造公眾輿論、打破敵人意志的方式，而不必訴諸直接戰鬥。在冷戰的「熱門」因素——朝鮮戰爭中，美國調整了心理戰技術，以對抗廣泛的共產主義宣傳，其中包括錄製被俘美國士兵的錄音，這些士兵批評資本家發動的「毫無意義的」戰爭，並著重挑起叛逃——所有這些最終都影響到了華盛頓對越南戰爭的態度。
據弗蘭克·斯內普 (Frank Snepp) 稱，有關美國在越南戰爭期間的心理戰的信息並未因任何道德或政治原因而受到審查，但這些信息仍然不為人知。石內卜曾在 1970 年代初擔任美國中央情報局的北越政策評估員，後來成為重要的舉報人。石內卜告訴我，美國所採取的各種心理戰行動的詳細記錄只能在一些鮮為人知的檔案中找到。
法蘭西斯·福特·科波拉的《現代啟示錄》中曾提到一種心理戰戰術，即美國軍方在休伊直升機上安裝巨型揚聲器，播放令人緊張的音樂。石內卜說，美國士兵播放的搖滾樂音量震耳欲聾，越共士兵不得不從藏身之處逃跑以逃避痛苦，結果卻被美國武裝直升機擊落。
同樣的直升機安裝的揚聲器也用於播放越南情歌和宗教音樂，以觸動北越士兵的心弦，而承諾向越共士兵家屬提供醫療援助的傳單則試圖傳達家庭責任的理念。
另一個詭計是中央情報局運營的一個名為“越南母親”的電台，其中有兩三名越南婦女向敵軍播送令人心碎的信息，通常使用直接從已故越共士兵的信中獲取的個人材料。
1967 年 7 月 11 日，越南峴港空軍基地，第九空中突擊隊中隊飛行員駕駛的飛機駕駛艙噴灑傳單。圖片來源：Bettmann Archive／Getty Images
石內卜本人也承認，在審訊期間，他曾承諾為被俘士兵的親人提供醫療援助，以打擊他們的士氣——但他堅稱自己的承諾是真誠的。
然而，他說，與祖傳土地相關的心理影響因素在越南是最有說服力的：“針對北越軍隊最有效的心理戰總是那些提醒他們祖傳土地遠在北方，如果他們在南方被殺，他們的靈魂將永遠在地獄中徘徊的心理戰。”
非官方的心理戰術也滲透了衝突中美國士兵的日常生活。越戰老兵保羅·穆尼 (Paul Mooney) 表示，美軍士兵經常將「黑桃 A」牌（也稱為死亡牌）扔到越共士兵的屍體上，因為據說這個符號會讓迷信的越南人感到恐懼。穆尼補充說，一些美國士兵殘忍地割掉北越士兵的耳朵，然後把它們串在鍊子上，以便在敵人心中植入恐懼。
在戰爭期間，美國印製了超過 60 億份宣傳傳單用於空投越南，其中許多傳單呼籲北越軍隊叛逃或投降，否則就加入亡靈的遊魂之中。
事實上，黑桃 A 對越南人來說並不是一個傳統的迷信象徵，它對美軍來說可能更有用，是一種恢復士氣的自我安慰儀式。據報道，一些美國士兵將這張卡片放在頭盔帶後面，作為一種「反和平」標誌。
2004 年 7 月 27 日，國慶紀念日，人們在河內郊區的一座公墓悼念殉道者。圖片來源：Hoang Dinh Nam/AFP via Getty Images
在更廣泛的戰爭悲劇背景下，這類心理戰可能顯得相對微不足道，但我們今天仍必須銘記它們的理由有很多。
賓州州立大學的詹姆斯惠特克 (James O. Whittaker) 在 1997 年發表的一項研究中表示，儘管「越戰中心理戰的運用比歷史上任何其他戰爭都要廣泛，但幾乎沒有關於它的出版物」。這是令人驚訝的，因為越戰比人們記憶中的任何其他衝突都更深入地滲透到大眾的想像中，引發了社會的抗議和分裂，並最終在美國人民的集體心理上留下了持久的印記。
美國也利用假訊息和操縱手段塑造國內輿論。五角大廈文件揭露了美國總統林登·約翰遜如何不僅對公眾而且對國會撒謊，謊稱他正在擴大戰爭，而他競選時卻打著限制美國參與的旗號。石內卜也揭露了中央情報局如何故意向越南記者洩露虛假信息以維持對戰爭的支持，以及如何拉攏《紐約客》和其他主要出版物的記者以分享虛假事實和宣傳理想的敘述。美國政府也將越共描繪成殘忍的敵人，利用宣傳將他們非人化。
美國的心理戰引發了重大的道德問題。這些手段的使用已經損害了公眾對美國的信任，尤其是當政府和中央情報局濫用這些手段來操縱公眾以謀取私利，並且透明度很低甚至完全不透明的時候。心理戰也可以說是對戰鬥人員或平民自主權的侵犯，因為它們試圖在未經同意的情況下影響他們的思想、信念和行為。他們也可能透過散播恐慌或暴力傷害衝突地區的無辜平民，這可能違反國際人權法。
2004 年 2 月 21 日，伊拉克阿布格萊布，美國陸軍士兵在一輛卡車後面分發第一裝甲師的官方報紙。 Marco Di Lauro／Getty Images
美國還繼續使用心理戰。在伊拉克——這場被許多人視為非法的戰爭——廣播錄音稱：「薩達姆利用『石油換食品』計劃非法購買武器和用於製造核武器、生物武器和化學武器的材料，並為其政權精英成員提供奢華禮品。伊拉克各地散落著無數的薩達姆照片和廣告牌，對伊拉克人民毫無幫助。」針對伊斯蘭國，美國播放民眾哭著。
一些觀察家對第 10 號鬼魂錄音帶的反應很著迷，但如果情況反過來，美國公民最深切的恐懼，例如大規模槍擊的聲音，被傳送到美國平民的家中，這肯定會被視為一種可怕的、不道德的行為。
今年，美國對河內展開了外交魅力攻勢，派遣美國國際開發署署長薩曼莎·鮑爾、參議員傑夫·默克利和國務卿安東尼·布林肯訪問越南，旨在在對抗中國在亞太地區影響力的努力中提升這兩個昔日對手之間的關係。美國「羅納德·雷根號」號航空母艦也於6月訪問了越南。美國總統拜登上週末訪問河內時確認，兩國關係升級為全面戰略夥伴關係，這意味著這兩個昔日的對手之間的外交關係如今已與俄羅斯、中國和韓國等國處於同一水平。
然而，
美國從未對其軍隊在越戰期間犯下的暴行道歉。對過去的錯誤——從大規模爆炸到心理戰——表示懺悔將是改善兩國關係的重要一步。
3月29日是最後一名美國士兵離開該國50週年。在那場戰爭中陣亡的20萬越戰士兵的遺體至今仍下落不明，人們認為他們的靈魂永遠處於痛苦之中。
在《鬼魂錄音帶10號》中，可以聽到那位已故越南士兵的空靈聲音從冥界傳來尖叫：“這是一場毫無意義的死亡。多麼毫無意義，多麼毫無意義。但當我意識到真相時，已經太晚了。”
各方都發生了暴行，當共產黨統治整個法屬印度支那地區時，暴行在我們圓眼消失很久之後仍在繼續。那些曾經互相殘殺的老人們現在相遇了，有時甚至成為了朋友。和解行為幫助我們忘記過去並向前邁進。木已成舟。現在最好集中精力共同努力，創造更美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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