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貢的陷落預示著美國將於2021年放棄阿富汗。烏克蘭會遭遇同樣的命運嗎？
經過彼得·R·坎恩
2025年4月25日下午4:32ET
1975 年，一名中央情報局員工在西貢一棟建築的屋頂上幫助越南撤離人員登上美國直升機。
編者註：本文於 1975 年 5 月 2 日發表在《華爾街日報》。西貢於 4 月 30 日落入北方共產黨手中。
南越，或者更確切地說，我所認識的七年來的南越，已經消失了。
當聽到末日到來時，許多美國人可能都鬆了一口氣。毫無疑問，有些美國人無論出於什麼原因都希望南越早日滅亡。但肯定也有一些美國人對他的去世感到悲痛。我就是其中之一。
對我來說，南越的崩潰就像一位老熟人的過世。儘管我經常批評南越，但我認為它不應該滅亡。
南越的缺點和不足總是比其優點更加明顯，而我和大多數記者一樣，傾向於將我的職業注意力至少集中在南越所犯的錯誤上。很少有社會，尤其是那些弱小的社會，像越南這樣受到如此程度的持續批判關注。我和其他一千名記者剖析了它的每一個面向，分析了它的每一個錯誤，揭露了它的每一個缺陷。這並不是說如果聚光燈關閉，南越的境況會更好或存活更長時間，但可以想像葬禮上可能會有更多的同情者。
當然，最終事實證明最嚴厲的批評者和最悲觀的人是正確的。南越可能比一些悲觀主義者預期的存活時間更長，但它確實崩潰了——突然、混亂、徹底。我認為這是一個悲劇。
在我看來，南越與世界上許多其他社會相比，既不更好，也不更壞。至少在某些方面，它與我們自己的並無太大區別。顯然，南越的社會結構、政府和軍隊最終都無法抵抗越南共產黨。不太明顯的想法是，南越確實抵抗了很多年，而且並不總是得到美國的大力幫助。在我看來，很少有國家或社會會經歷如此長時間的掙扎。
確實，南越缺乏一個能夠與共產主義運動相抗衡的、具有凝聚力和激勵力的事業。對大多數南越人來說，反共產主義從來就不具說服力，甚至無法理解。以本田摩托車和其他進口產品為代表的資本主義並沒有贏得人心。民族主義是一個有爭議的話題，而且由於美國在南越的存在如此之大，共產黨似乎是真正的民族主義者。因此，南越是一個沒有根基的國家。但現在我們停下來想一想：什麼原因會激勵你或我奮鬥25年？
確實，南越缺乏那種富有創造力和活力的領導力，無法激發出一個飽受戰爭摧殘的國家更多的精神和犧牲精神。阮文紹總統並不是一位具有超凡魅力的政治家。他是一位內向、多疑的軍人，出乎意料地擅長玩弄宮廷政治，但從未真正學會領導。但是，阮文紹先生的領導才能真的比統治世界半發達國家的其他幾十位退役將軍差嗎？我認為不是。從他自己的角度來看，他是一位越南愛國者。而且，在對失敗的南越領導人進行過於嚴厲的批評之前，也許我們應該停下來列出當今非共產主義世界中真正受歡迎且成功的政治家的名字。我自己的清單可以寫在創可貼上。確實，南越的政客和人民似乎始終無法團結，社會似乎分裂且不和諧。西貢混亂的交通經常被視為社會缺乏秩序和紀律的象徵。但如今，哪個非共產主義社會能夠宣稱擁有高度的政治統一和社會凝聚力呢？我們的價值觀是否將秩序和紀律視為社會目標或道德美德？最好的社會真的是火車都準時運行、人民都步調一致嗎？
確實，南越從來就不是真正的民主國家。它的民主制度，連同炸彈和碎小麥從美國進口，只是表面功夫，實質不足。然而，僅僅因為南越政府從來都不是很高效，南越與北越不同，從未達到極權國家的標準。那裡有政治犯、刑訊室，以及其他有時嚴酷的獨裁主義因素。但總統的權力也受到一些限制，對政府政策的批評相當普遍，而且並不總是私下批評，個人觀點和行為的多樣性令人驚訝。如果南越更專制、更僵化、殘酷，它的境況會不會更好？我對此表示懷疑。但我也懷疑，如果立法機關行使更多權力或放鬆新聞管制，情況是否會更好。
南越確實腐敗。貪腐現像比幾個肥胖的將軍在瑞士銀行帳戶中貪污數百萬美元要普遍得多，也嚴重得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整個系統都是腐敗的。在最基層，這只是政府職員用小額賄賂補充微薄收入的簡單事。從更高層次來看，工作機會往往是賣給那些能付得起錢的人，而不是那些能幹出成績的人。在最高層，存在著一些徹頭徹尾的腐敗現象。但並非所有南越軍官或管理人員都是腐敗的，甚至可能不是大多數。指出幾乎每個東南亞國家都存在著大致相同程度的腐敗現象，這並不能為越南的腐敗開脫。我們也不應該為亞洲的腐敗行為開脫，因為我們注意到很少西方社會如此純潔，以至於可以對亞洲社會進行嚴厲批評。
南越社會確實是不平等和精英主義的。富人太富，窮人太窮，差距非常明顯。金錢和地位可以買到諸如延期服兵役之類的特權，以及最終的逃脫。然而，越南的差距其實並不像菲律賓和巴西等其他二十個美國盟國的差距那麼明顯。當戰爭沒有在南越農民的田地進行時，按照亞洲標準，他們是富裕的小農。我並不是貶低數百萬穿越難民營的人們所遭受的苦難，而是要指出，難民營中還有數百萬小農戶，他們擁有自己的土地，靠種植的農作物過著優渥的生活。簡言之，南越農民並不是等待奴隸主解放的受壓迫農奴。
也應該說，或者如果你願意的話承認，在統治越南的精英中有很多可愛的人。幾乎每一個在這個國家待過一段時間的記者都會與一些政府官員、軍官、商人、政客——一些精英成員——成為朋友。這些人往往離自己的同胞和鄉村太遠了。許多人過於富有或過於西方化，與農民或士兵無法建立融洽的關係。根據某些聖經或佛教的價值標準，他們並不是最好的人。但他們中的一些人是我的朋友，我會想念他們。
事實是，南越軍隊（ARVN）最終證明不是北越軍隊的對手。最終，六週的撤退、潰敗、混亂和崩潰是不光彩的。然而，AVRN 並不是一支由笨蛋和懦夫組成的軍隊。這是一支在二十多個我們已忘記名字的地方堅守並英勇作戰的軍隊。它曾在上千場小規模戰鬥中、在上千場美國人從來不知其名的泥牆小哨所中堅守陣地、英勇作戰。
這支軍隊理應得到比現在更好的領導。多年來，這支軍隊眼睜睜地看著美國人用各種現代武器與共產黨作戰，然後，突然之間，他們不得不以美國式的戰術，卻沒有美國式的資源來對抗共產黨。越南軍隊或許從來就不該被美國化，因此也從來不需要越南化。多年來，這支軍隊奉命保衛越南的每一寸領土，無論結果如何，他們都在努力做到這一點。當它突然被告知放棄城市和省份時，它實際上放棄了戰爭。
這支軍隊的官兵們並不傾向於向堅不可摧的敵軍陣地發起衝擊，也不願意在地洞裡生活多年，任由 B-52 轟炸機轟炸周圍的土地，也不願意沿著胡志明小徑進行漫長而可怕的跋涉，也不願意為了實現更崇高的目標而投入戰鬥。北越軍隊就是這種軍隊，但有多少其他軍隊，包括我們自己的軍隊，是按照這種模式組成的？南越軍隊是一支由普通士兵組成的軍隊，他們毫無目標地戰鬥了二十多年。其中數十萬士兵死亡。超過五十萬人受傷。在戰爭的最後幾週，當西貢的每個美國人都知道戰爭失敗時，其中一些士兵繼續在春樂等地戰鬥，從而為美國人和他們選擇的越南人逃脫爭取了一些時間。這支軍隊比最後看起來的優秀得多。
南越確實得到了美國的大量幫助，並且過度依賴我們。蘇聯和中國軍隊從未像美國軍隊那樣在越南作戰。在長達十年的大部分時間裡，從大多數實際意義上來說，南越是美國的殖民地。美國軍隊接管了這場戰爭，並一度承諾要贏得戰爭。美國納稅人資助了越南。華盛頓制定了西貢的政策，美國駐西貢大使館在很大程度上塑造了越南的政治。南越並不總是一個溫順的傀儡，有時它不會按照美國的曲調起舞。但多年來，南越逐漸認為，事實上是被引導認為，美國是其贊助者和保護者。這並非是一個不合理的假設。越南人有時對自己的失敗不負責任，將自己的問題歸咎於美國，而到了最後，當美國對戰爭失去信心並對越南失去興趣時，他們對美國和美國人懷有怨恨，這也並非完全不合理。
最終實力更強的一方獲得了勝利。越南共產黨的力量更大，毅力也更強。他們有一個事業，即共產主義和民族主義的結合，並且他們以近乎救世主般的動機去追求這項事業。他們堅持不懈，克服一切障礙，有時甚至克服一切困難，最終取得了成功。
但實力強的一方不一定就更好。 「更好」成為一個價值觀問題，儘管我可能尊重共產黨的力量和毅力，但我無法接受北越的斯巴達共產主義社會比我所知道的非常不完善的南越社會更好。
這是南越的訃聞。這不能成為越南這個國家，甚至越南人民的訃聞。國家不會滅亡。南越將繼續存在幾個月甚至幾年，並實行新政府、新政策和新社會制度。然後它可能會與北越合併，而擴大後的越南將主宰印度支那，並成為整個亞洲的一支主要力量。這將是一個擁有四千萬堅強人民的國家。它將擁有豐富的自然資源。它將擁有世界上最優秀的軍隊之一，甚至是最優秀的軍隊。
也許4000萬越南人的精力將用於進一步的政治和軍事擴張。無論如何，越南在未來幾年都將值得、甚至可能引發世界的關注。有些南越人會熱情地擁抱新制度和新社會。有些人會難以適應，但最終會在新秩序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有些人無法接受新秩序，或不能接受新秩序。他們會以某種方式被拋棄，但他們的孩子將被培養成為新社會的一部分。
新的越南將會強大而成功，這些特質在各國乃至整個人類中都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歷史書籍往往涉及相同的主題，因此歷史不太可能善待未能倖存的南越。但這不是歷史。這只是我所了解的南越的訃告。
坎恩先生曾任《華爾街日報》出版人，並擔任道瓊斯公司執行長。撰寫本文時，他還是《華爾街日報》的記者，曾報道越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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