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國版明治天皇」朱拉隆功的救國圖強之路作者 柯睿信

歷史

「泰國版明治天皇」朱拉隆功的救國圖強之路

縱觀朱拉隆功的一生,其實就是一部暹羅近代史的縮影。他始終試圖用最小的代價保存暹羅獨特的歷史文化,又努力成為像西方列強一樣進步的國家。縱觀朱拉隆功的一生,其實就是一部暹羅近代史的縮影。他始終試圖用最小的代價保存暹羅獨特的歷史文化,又努力成為像西方列強一樣進步的國家。 圖片來源:Wikipedia

作為一個君主制國家,直至今日,泰國都還擁有王室。現在統治泰國的王朝名為「卻克里王朝」,從1782年建立後,國祚綿延至今。

走過風雲變幻的18、19世紀,這個王朝既有過讓人驕傲的改革運動,也有被迫割地求和的鬱悶。而其中,王朝的第五位君主──朱拉隆功,無疑可以說是現代泰國的締造者。這位君主用盡一生,努力讓泰國不要被列強殖民,最終也成功做到,讓泰國在他的統治下,成為東南亞地區唯一一個未受殖民帝國佔領的倖存者。

早在朱拉隆功尚未出世之前,他的父親蒙固四世就已在泰國境內實施各種西化改革,試圖讓泰國變成一個現代化的國家。圖為13歲的朱拉隆功與父親合影。圖片來源:Wikipedia

從小接受東西合璧教育,掌握實權前考察各國

1853年,朱拉隆功降生於首都曼谷大皇宮中。出生在這個年代,就注定了朱拉隆功與祖先們不同的命運。

以往泰國的對外征伐,大概就是打打緬甸、揍揍柬埔寨和越南,但過了幾百年,東南亞的局勢早已經不同以往。原先只是來這裡做做貿易的西方諸國,開始把殖民的爪牙伸向中南半島,泰國作為中南半島的中間地帶,雖然不是直接衝突的前線,但看到周邊的鄰國紛紛遭難,泰國也感到了這來自列強進逼的壓力。

因此,早在朱拉隆功尚未出世之前,他的父親蒙固四世就已在泰國境內實施各種西化改革,鑽研西方思想與科學,試圖讓泰國變成一個現代化的國家。受到這位開明的父親影響,朱拉隆功從小對西方事物很感興趣,蒙固四世還為了教導兒子,特地從印度聘請了一位英國家教安娜。因此,他不但能講一口流利的英語,還從其他泰國帝師身上學會射擊、武術、騎馬、騎象,這些東西合璧的教育也都潛移默化的改變這位小王子的心智,並對他以後的統治,打下了穩固的基礎。

1868年10月,朱拉隆功接替過世的蒙固,成為暹羅國王。當時他不過才15歲,換算成現在就只是一個高中生的年齡,因此國內政務大都由樞密院和父親指派的托孤大臣索里亞翁負責打理,要等到他20歲再把實權交還。不過,無事可做的朱拉隆功可不願就這樣當個宅男,他利用這近5年的時間,師法18世紀的英國貴族走出國門、進行壯遊。1870年,他造訪了泰國南邊、當時是西方殖民地的新加坡與爪哇,之後又造訪了家庭老師安娜的故鄉印度。雖然有錢可以到處出國玩真好,但實際上,朱拉隆功除了飽覽各地名勝,更重要的還是考察當地的政府運作方式,也成為他未來執政時的參考。

圖為朱拉隆功登基。圖片來源:Wikipedia

整肅國家內政,因太平天國運動不向清朝朝貢

年滿20歲,終於開始掌權的朱拉隆功,想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在國內進行改革,卻發現這不是一件簡單事。國家推行新政,肯定會引起既得利益集團的反抗,不甘權力被瓜分的王公貴族氣得跳腳,找上權力也受到波及的「副王」威猜參,組成政治同盟,意圖與朱拉隆功一爭雌雄。副王這個職位的設置,原先是為了輔佐國王施政,但到朱拉隆功這代,居然成為了一個施政的阻礙。「國王派」和「副王派」雙方陣營明爭暗鬥許久,最終迫於無奈,朱拉隆功只能翻開覆蓋的陷阱卡,在一次皇宮火災中以「救駕不利」的理由,強硬地把副王的職位廢除,達成了他心目中理想的中央集權。

「副王」威猜參在一次皇宮火災中以「救駕不利」的理由,被朱拉隆功強硬地把副王的職位廢除。圖片來源:Wikipedia

權力既已收歸中央,再來朱拉隆功要開始著手處理的,便是國內的治安問題。暹羅的治安發生了什麼事?說來可能還不大能讓人相信,但這居然跟在中國的太平天國運動,有著不小的關聯。早在朱拉隆功老爸蒙固的時代,太平天國就與暹羅結下了樑子。太平天國期間,某次暹羅使節團帶著貢品準備前往北京朝貢,卻被自稱天兵天將的起義軍劫掠一空,事後他們向大清尋求賠償,卻被清廷已讀不回。看到天朝這種態度,蒙固四世覺得十分不爽,一怒之下就退出了清朝的朝貢小圈圈。

十多年過去了,當初不可一世的太平天國早已覆亡,然而起事失敗後殘留下來的太平餘黨為了躲避清軍追殺,索性逃往中南半島避難,順路當起了山賊與強盜。這些攔路悍匪無惡不作,除了打劫過境的商旅村莊,後來甚至直接去搶佛寺裡的東西,邊境百姓不堪其擾。朱拉隆功派出軍隊協助剿匪,但暹羅軍隊卻因為陳舊的作戰陋習,明明人數較多,卻被盜匪運用游擊戰打得潰不成軍,甚至連剛買的火器輜重都被盜匪打包帶走,最終只能狼狽地撤離前線,向法國請求軍事援助,才取得慘勝,沒讓匪患繼續擴大。

戰爭結束後,朱拉隆功痛定思痛,迫切意識到成立一支現代化軍隊對當前的暹羅而言有多麼重要。為此,朱拉隆功在境內成立了現代化的陸軍學院,同時大量購進西式武器。但是,販售武器的西方列強也不是什麼慈善事業,他們處心積慮地想把泰國納入囊中,現在看到國王平白無故跟他們買武器,難免起了疑心。朱拉隆功意識到了這點,因此也一直積極透過外交手段與西方列強周旋。例如在1885年,暹羅的宿敵緬甸遭到英國入侵,暹羅在此場戰爭中保持中立,但卻私下給英國人運送糧餉,最終緬甸不敵英軍火力宣布滅亡,暹羅長久以來的鄰居兼宿敵,就這樣消失在地圖上。

邁向現代化,抵抗西方列強入侵

雖然緬甸對暹羅來說,是個幾百年來恨不得把他殺千刀的老對頭,但等到緬甸真的滅亡,暹羅卻反而壓力倍增。為了避免暹羅步上緬甸後塵,朱拉隆功遍尋良方,想讓暹羅在列強眼中不再是那個停滯在中世紀的國家。

他先是重新建立新的行政區劃,從中央指派官員管理,加強中央集權;同時也建立新的賦稅制度,廢除「包稅人」這種剝削民脂民膏的舊習,改由中央統一稅率,並交由皇室指派的官員負責。如此一來,暹羅有了比以往更加牢固的收入來源,國家經濟自然大幅增長。靠著稅金,朱拉隆功又接連蓋了鐵路、公路、新式學校、醫院、運河、電報線、圖書館、博物館,也廢除了暹羅宮廷內部那些陳舊的三跪九叩之禮,下令宮廷人等全面改穿西服,讓暹羅更有「現代感」。

圖為年輕的朱拉隆功穿著西服照。圖片來源:Wikipedia

然而,雖然朱拉隆功一直不斷的向西方靠攏,但是利益當前,列強仍不會就此罷手。1893年,法國找了個「商人被驅逐」的藉口對暹羅宣戰,此時的暹羅雖然已經開始走上革新路,但畢竟難以面對歐洲強國,因此請求英國援助。只是英國看似並不想介入這場爭端,孤立無援的暹羅只得向法國投降,並將暹羅與法屬印支邊界包括寮國在內的爭議土地全部割給法國。

此次割地賠款的恥辱,深深烙印在朱拉隆功心底,為此大病了一場,甚至想就此放棄治療登出人生Online,但他很快就從失敗的鬱悶當中重新站了起來。由於意識到暹羅與列強國力的巨大落差,所以在繼續升級陸軍之餘,朱拉隆功也抽出一些經費成立海軍學院,補足暹羅當時幾乎為零的海上力量。

展開廢奴運動,簽訂《英暹條約》

1897年,朱拉隆功展開了人生第二次的壯遊,這一次他把目標設在先進的歐洲,先後訪問了法德英奧義等歐洲強國,給西方國家造成了一陣轟動。由於會說一口流利外語,朱拉隆功受到了各國君主政要的熱情款待。看到朱拉隆功其實對西方很了解,這些歐洲人感到十分親切,也對他說了很多維新之道。在歐洲,朱拉隆功注意到列強對暹羅的蓄奴主義頗有微詞,為求取西方的認可,他決定在國內開展廢奴運動。

1905年4月1日,經過多年努力,朱拉隆功終於在他即位的36年後,把奴隸制完全從泰國抹消,使國境之內每個人民都能保有最基礎的權益。廢除奴隸制度,被認為是朱拉隆功一生中最為人稱道的舉措,也因此,當其他國家的人們正在那天慶祝愚人節的時候,泰國人過的卻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廢奴紀念日,以銘記這歷史上偉大的人權進展。

深深被外國吸引的朱拉隆功,也決定要把自己的孩子全送出國喝洋墨水。這些被送出去的皇子們學成歸國以後,先後擔任暹羅境內的各個重要職務,成了改革的中流砥柱。而送皇子出國留學這個舉措,後來也成了泰國皇室的一個獨特傳統。

1909年,在進行完大部分的改革後,朱拉隆功與英國簽訂了《英暹條約》,宣布放棄暹羅南部以馬來人為主的4個省份。雖然這次又是一個割地的不平等條約,但這次的條約卻與以往不同,象徵著列強對暹羅的蠶食已來到尾聲。因為在簽訂這條約的4年前,英國與法國也締結了英法協約,讓兩國的競爭關係轉為合作,以對付新崛起的德國。就這樣,暹羅終於躲過了殖民者的魔爪,朱拉隆功一心所想達到的目標,也在他的人生最後一段路上,有了一個至少及格的結局。

朱拉隆功與其11個兒子的合照,1907年攝於英國。圖片來源:Wikipedia

朱拉隆功,一部暹羅近代史縮影

1910年10月23日,朱拉隆功駕崩於曼谷大皇宮。據說在國王離世前的之前幾天,有一顆帶著藍色彗尾的彗星劃過王國上空。當時的暹羅人並不知道,這顆彗星的名字叫做哈雷,但這時機出現的彗星,卻彷彿向暹羅臣民預告一個偉人即將殞落的消息。

縱觀朱拉隆功的一生,其實就是一部暹羅近代史的縮影。雖然割了不少領土,但他始終試圖用最小的代價保存暹羅獨特的歷史文化,又努力成為像西方列強一樣進步的國家。他曾說過一句話:

我希望有一天我的王朝裡每一個人都成為自由人,……從元首到普通人民的子弟,都應該受到平等的教育,這是四世王的夢想和希望。

列強殖民的浪潮,讓亞洲諸國紛紛面臨震盪,朱拉隆功所統治的暹羅,或許不像中國那樣幅員廣大、日本那樣四面環海,但也正因如此,朱拉隆功深刻的體會到,想讓國家存續,就不能夠抱殘守缺,要勇於做出改變。最終,在他的勵精圖治下,暹羅終於在紛亂的大時代裡保住自己的獨立地位。朱拉隆功逝世之後,承接改革火炬的國王們無不盡己所能,維持先祖打拚下來的基業,透過巧妙的外交手段與列強斡旋。

步入21世紀,雖然因為國內外局勢的改變,泰國王室體制在近年受到了不少衝擊,但朱拉隆功其人,至今仍被泰國人當成是偉大的歷史人物。如今的泰國擁有許多與朱拉隆功國王的相關建物,而從這些無處不在的地標,我們亦能窺見這位國王對泰國、乃至東南亞歷史的重大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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