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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汉人为啥忘了自己的祖宗不留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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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1.14 北京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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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马戏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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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部分人的认知中，清朝人留的辫子是外族统治中国的象征，几百年来民众一直为剪掉这根辫子而努力。

实际上真实情况并非如此，在清朝末年已经允许民众剪辫子了，相反是绝大部分民众自己主动把辫子留起来，甚至到了民国还有大量民众留着小辫。从清末朝廷允许剪辫子，到民国时期辫子彻底消失，整整用了几十年。

在满清刚刚起兵之时，他们为了生产生活的需要，会剃掉绝大部分头发，只在脑后留一条发辫，这跟汉人蓄发一样，只是一种社会习俗，并不具有什么政治上的含义。

◇ 《满洲实录》中，李永芳降清图

随着满人对明朝的征战，一切都变了味道，1618年4月，努尔哈赤攻克抚顺，收降抚顺守将李永芳，并剃掉他和近万明军的头发，这是满人强迫汉人剃发留辫之始。

自此之后，汉人的剃发留辫就成为了一种政治符号，意味着是否归顺满人政权。清军入关后，统治者再三强调留辫子的重要性，为了强迫汉人用这种发型，甚至发生了诸如“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阴屠城”等惨案，清朝的剃发令让很多已经投降的民众都再次起义。比如江阴民众因为不满剃发政策起义，起义军领袖闫应元还说：八十日戴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这就是“辫子问题”的开始。

◇ 多尔衮强行推动的剃发令引起南方民众的激烈反抗

随着满清几百年的统治，到后来清廷上下对这事就开始松动了，一问为什么留辫子，都讲是祖宗之法，没人拿发型问题上纲上线的反清复明上。

1898年，戊戌变法，康有为往这份松动上又踹了一脚，他向光绪皇帝上了《断发易服改元折》，详细分析了留辫子的几大弊端：影响劳动生产，存在安全隐患，容易被机器缠住；不卫生；被外国人讥笑为像猪尾巴，有损国家形象等等。因此，他请求光绪皇帝率先剪掉辫子，表率万民，在全国范围推行剪辫子。

这是大清庙堂之上第一次出现了剪辫子的声音，这条奏折在当时来讲可能太过于离经叛道，因此光绪皇帝看完也没理，就没有下文了，康有为也知趣，直到维新变法失败，他也没再提剪辫子的事。

事虽没成，但好歹把敏感问题摆上了桌面，至少说明了剪辫子是个可以讨论的事。

几年之后庚子国难，清政府和列强签订一系列屈辱条约，清廷威望直线下降，与此同时日本因为打赢了甲午战争，国力和民族自豪感瞬间爆棚，所以清朝留学生的那根辫子就成了日本人嘲笑的对象。

◇ 1907年，在保定军校学习的蒋介石还留着辫子

◇ 当1908年，蒋进入日本陆军士官学校预备学校东京振武学校学习时已经没有辫子

◇ 清末在日本留学的中国留学生，可见已经没有人在留着辫子

鲁迅在《藤野先生》里还提到留学生的辫子“油光可鉴，实在是标致极了”。在这种环境之下，很多学生不愿忍受这份屈辱，自己就剪掉了辫子，他们回国后把这种装束和思想传给周边的人，更是掀起了一轮剪辫子的风潮，像南方沿海思想比较开放的省份，新式学堂的不少学生都是顶着短发报名的。

不光是民间要剪辫子，清政府自己也意识到了留辫子的问题，庚子国变之后，清朝开始以德国的标准编练新军，当时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士兵们穿紧身军服，戴大盖帽，打背包，这时候再来条辫子，放在哪都不合适，于是于是一些满人勋贵就开始零星上书建言，要求在新军中剪辫子。

◇ 除个别人还留着辫子外，大部分新军士兵已经把辫子剪掉了

◇ 剪掉辫子的良弼

1904年起，以满人为绝对主力的禁卫军，就开始尝试剪辫子，到了1910年，禁卫军已经全员留短发了，禁卫军统领，宗社党领袖良弼也剪了辫子，我们看他的照片，全是短头发的。

此时，清廷内部的开明派，也在尝试推动剪辫子。

1905年，以载泽为首的五大臣出国考察政治，这一趟旅程对他们来说触动最大的就是发型，外国人像看大猩猩一样看他们脑后的辫子，这让他们倍感羞耻。随行人员里不少人都剪了辫子，等到五大臣回国后，使团里已经有一半人剪了短发。等到回国述职的时候载泽、端方等满族勋贵给慈禧太后上了折子，奏请剪辫，但慈禧没同意，毕竟西太后和这些年轻官员有代沟，她实在想象不到脑袋后边没有辫子是成何体统。

等到慈禧和光绪驾鹤西去，没有了最大的阻碍，清廷高层就剪辫子一事进行了讨论。摄政王载沣的弟弟载涛，曾留学法国，见过世面，他认为剪辫子是大势所趋，全球找不到第二个留辫子的国家，大清既然要搞新政，就没必要抱残守缺。

载涛的提议，得到了满族青年派官员的认可，像陆军大臣荫昌、肃亲王善耆都表示支持。满洲集团的老大，军机大臣、庆亲王奕劻虽然强调不许剪发，但并没有出台相应的法律说剪了就会有什么后果，实际上就是对这种行为呈一种默认的态度。

有了高层的默许，清朝上下剪辫子的运动就更多了，1911年1月，曾担任过驻外公使的伍廷芳等领衔，在上海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剪辫大会，成百上千的人聚集在一起集体剪辫子。

同年海圻号巡洋舰出访英国，由于航线要经过热带，军舰上还缺乏淡水，士兵的发辫几个月不洗肯定是满头虱子臭不可闻，于是舰长程璧光命令所有官兵一律剪掉，我们现在看海圻舰出访英国的照片，官兵全是光着脑袋的。等到辛亥革命爆发民国政府建立，孙中山就直接要求大众都要剪辫子了。

◇ 1911年12月1日沪军都督府劝令剪发辫告示

不过就算有高层默许，还有大规模的社会活动，汉族官僚和民众剪辫子的阻力还是相当大，早在五大臣出访回国的时候，汉族大臣徐世昌就对剪辫子持反对意见，他说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坏不得。至于汉族百姓更是对剪辫子相当抵触，以至于都民国了，还出现不少因为辫子问题引发的流血事件。

◇ 《春申日报》上题为《商会反对剪发之真像》漫画

1912年7月，山东都督，后来北洋政府的代总统周自齐委派人到昌邑县劝导民众剪辫子，并当场抓了几个典型，前清的武举人许殿魁，衙门里的胥吏都被剃了头发，许殿魁如丧考妣，当晚找了200多打手拿着刀枪棍棒，看见没辫子的就砍，当天就砍死了20多人。后来周自齐派人来镇压，又杀了40多人，许殿魁侥幸逃脱后不知所踪。

老舍在小说《我这一辈子》里也写道了剪辫子的故事，“巡警给行人强行剪辫后，晚上走到背胡同里，却挨了突如其来的一砖头，被打瞎了眼睛而无处申冤。”可见当时民众对这种强迫剪辫子的事真的是特别反感。

1918年，山西督军阎锡山在山西搞“六政三事”，其中就包括剪辫放足，目的是用行政命令推动剪辫子，直到1928年5月，蒋介石的南京国民政府颁布了《禁蓄发辫条例》，要求公民剪去辫子。这也是近代中国最后一个剪辫法令。自此这个关于剪辫子和留辫子的闹剧才终于画上句号。

◇ 到了1928年，杂志还在宣传号召民众剪辫子

而导致民众不愿剪辫子的原因很多，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是因为民众被迫接受了清廷灌输的“正确历史记忆”。

满清统治者，除了对耗费八十多年的钦定修撰的《明史》放心外，对散落在民间的明清鼎革“野史”讳莫如深。除了大搞文字狱以外，为了塑造这种“正确历史记忆”，满清统治者在指导《明史》的修撰过程中，甚至禁止“一发千钧”或者“千钧一发”的成语出现在史书中，以免引发汉族知识分子的无端联想。

◇ 电视剧《大宅门》中，就出现了汉人捧着被减掉的辫子哭喊“这是祖宗留下来的”的经典镜头

在对“发”字和相关成语的严格审查下，经过近二百年的时间，到了晚清，甚至出现绝大部分汉人都忘了留辫子是满人的习俗，而有些人满人则认为留辫子是汉人的习俗的奇观。

到了清末，这些接受“正确历史记忆”的民众自然而然把辫子当成“祖宗之法”，因此，民国政府推行的“剪辫”政策变得困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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