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珍珠港，日本的胜利

珍珠港，日本的胜利

作者：皮埃尔-格伦伯格

1941 年 12 月 7 日，当地时间上午 7 时 51 分，183 架日本飞机降落在珍珠港上空，这是美国在夏威夷的大型基地，人们正在这里享用周日早餐。 在 89 架轰炸机和鱼雷轰炸机攻击战列舰的同时，94 架轰炸机和战斗机肆虐机场。 11 分钟后，港口被黑云掩埋。 这场苦难还没有结束：上午 8 时 54 分，一波 163 架飞机冲破第二层云层：75 架俯冲轰炸机攻击战舰，88 架战斗机和平飞轰炸机攻击机场。

10 点钟，当日本引擎的轰鸣声平息时，太平洋舰队仍被浓烟吞没。 但舰队司令赫斯本-金梅尔海军上将看到的景象却令人心惊胆战。 在攻击前他所掌握的 8 艘战列舰中，亚利桑那号已经爆炸，俄克拉荷马号已经倾覆。 西弗吉尼亚号和加利福尼亚号躺在泥地上，船体破裂。 内华达号试图离港时搁浅。 宾夕法尼亚号、田纳西号和马里兰号以及其他 11 艘大型舰船受损。 在 390 架飞机中，有 198 架被毁。 人员伤亡也非常惨重：2 403 人阵亡（包括亚利桑那号上的 1 177 人和 68 名平民），1 178 人受伤。 相比之下，南云忠一指挥的中队的损失微不足道：29 架飞机和 5 艘袖珍潜水艇，55 名飞行员和 9 名潜水员。

灾难：这是从所有这些数字中得出的清晰印象。 失去行动能力的船只的数量和质量、不成比例的损失、出其不意带来的恐慌和屈辱与日本人的胆识、决心和效率形成了鲜明对比......灾难：历史学家理所当然地选择了这个词来描述这次袭击。 当然是美国人，但也有法国人：雷蒙德-德-贝洛特（Raymond de Belot）是最早为这一事件著书立说的人之一，他在 1946 年为自己的书取了 "珍珠港灾难"（Le Désastre de Pearl Harbor）这个标题。 这一传统仍在延续：2011 年，埃莱娜-哈特（Hélène Harter）写道："（美国）海军正在经历其历史上最严重的灾难之一[1]"。 让-奎林（Jean Quellien）在 2015 年写道："只有航空母舰的缺席才避免了一场彻底的灾难[2]"。

资产负债表的频繁放大进一步加剧了人们对美国惨败的普遍看法。 除了被击沉和受损的战列舰，亨利-米歇尔（Henri Michel）在《第二次世界大战》（2004 年）一书中指出，"其他 86 艘战舰中的大部分都损失了"。 Laurent Joffrin 在《Les Grandes Batailles navales》（2005 年）中写道，日本人摧毁了 "四分之三的美国舰队"。 当然，不只是法国人有这种不准确的说法：英国广播公司（BBC）"On This Day "网站上的页面解释说，有 118 艘舰船被击沉或损坏，这一巨大数字无人更正。 这恰恰说明，灾难的观念是多么根深蒂固--相比之下，日本胜利的观念则是多么根深蒂固。

损失明显大于实际

然而......如果战败的金梅尔能够从1941年12月7日上午的战火中清醒过来，他就会发现他的舰队所遭受的损失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 然而，他的得力继任者切斯特-尼米兹（Chester Nimitz）在 12 月 24 日抵达现场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事实上，12 月 7 日上午在场的 82 艘战舰中，只有三艘--亚利桑那号、俄克拉荷马号和犹他号--无可挽回地损失了。 前两艘军舰分别于 1915 年和 1916 年下水。 这两艘战列舰速度缓慢（21 海里/小时），已经到了报废期，无法与强大的日本对手抗衡。 前 "犹他 "号战列舰的历史更为悠久：该舰于 1909 年下水，后被改装为靶船。 由于港口较浅（12 到 14 米），如果海军认为有必要，可以将俄克拉荷马号打捞上来。 海军对其他 16 艘被击中的船只也采取了同样的做法，这些船只很快就被打捞上岸（沉没的船只），然后经过修理，重新投入战斗。 1942年6月，9艘战舰出海，其中包括3艘战列舰，它们在12月底被送往加利福尼亚州进行现代化改造；由于速度太慢，它们无法与航空母舰并肩作战，因此在两栖作战中主要被用作超重型火炮。 至于飞机，则需要三个货运船队和一个月的时间来修复损坏的飞机。

生命损失确实很大。 但同样，附近的设施和医院限制了损失。 尼米兹后来写道，如果太平洋舰队出海迎敌，"我们损失的就不是 3800 人，而是 38000 人"。 这对缺乏训练有素的海军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但并不是无法弥补的损失，特别是因为从无法动弹的部队，尤其是战列舰上幸存下来的水兵被临时调到了更有用的轻型部队。

因此，在由 28 艘水面舰艇（包括载有 414 架飞机的 6 艘航空母舰）和 23 艘潜艇执行的有史以来最大胆的空袭之一（东京距檀香山 6200 公里）中，两艘提前退役的战列舰和一艘靶舰被永久性地击毁，另外三艘战列舰（也是过时的）被暂时击毁，另外还有一些小鱼小虾也受到了损害。 在八十二艘被固定在锚地、完全出乎意料的作战部队中，这个不高的成绩虽然人人都能得到，但是否能证明胜利的声誉仍然是基准呢？

对山本来说，任务没有完成

日本人至少满意吗？ 日本列岛把这次突袭当作一次决定性的胜利来庆祝，就像 1905 年在对马岛摧毁俄国舰队一样。 实际上，以辞职来为这次袭击辩护的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感到失望。 这次行动本应使太平洋舰队在 6 个月内无法行动，从而使帝国海军有足够的时间完成东条英机政府于 1941 年在东京制定的雄心勃勃的战略计划： 夺取英属马来亚、美属菲律宾、荷属印度群岛（及其珍贵的石油）、缅甸（供应日本无法打败的中国国民党的关键），然后征服新几内亚，作为通往澳大利亚的跳板......然而，计划的设计者源田实（Genda Minoru）优先考虑的目标--驻扎在珍珠港的三艘航空母舰却在 12 月 7 日缺席了。 这并非偶然，正如我们经常读到的那样：其中两艘已经出发，向华盛顿--它已经预见到战争，但没有预测到战争将在何时何地爆发--预计将看到攻击的前沿基地运送飞机。 第三艘正在西海岸进行维修。 由 6 艘重巡洋舰和 14 艘驱逐舰组成的护航编队也安然无恙。 至于其他主要目标，6 个月的固定合同只对路基上的 8 艘战列舰中的 5 艘和 2 艘重巡洋舰中的任何一艘生效。 结果不容乐观。

亚利桑那号的硝烟远非一场伟大的胜利，它掩盖了一场毫无结果的战术成功，美国研究员艾伦-齐姆（Alan Zimm）已经找出了其中的原因（见参考书目）。 首先是计划构想的混乱。 山本与源田在目标的优先顺序上存在分歧。 前者将战列舰作为国家力量的象征放在首位，而后者则更为敏锐，明白航空母舰的重要性。 敌对军官之间的误解加剧了分歧，他们相互憎恨，甚至不惜大打出手。 就在突袭前，人们意识到其中一艘航空母舰不具备执行任务所需的自主能力：在考虑将其弃于海上（！）后，决定加装坦克......

冒险的战术选择使糟糕的作战设计雪上加霜。 当源田得知美国航空母舰不在港内时，他把赌注压在了假设的美国航空母舰返航上，结果浪费了整个编队宝贵的鱼雷轰炸机去攻击一个锚地，而 "犹他 "号高大的身影在那里起到了有效的诱饵作用。 就在攻击前，人们意识到，如果失去了出其不意的因素，就什么也做不了了：因此，人们拼凑了一个视觉信号（一枚火箭弹对应 183 架飞机......），如果被误解，就会使编队陷入混乱，使攻击时间延长到 11 分钟，而计划的时间是一分半钟。 最后，第二波攻击装备了 250 千克炸弹，众所周知，这些炸弹太轻，无法对战列舰造成太大伤害，但还是对准了它们。 当然，这是徒劳的。

除了设计和执行上的失误，武器装备也存在缺陷。 虽然考虑到浅水区的情况，鱼雷经过了巧妙的改装，但本应击穿战列舰厚厚装甲的 800 公斤炸弹却是用旧式海军炮弹拼凑而成的。 由于太重，俯冲轰炸机无法携带，它们被装上鱼雷轰炸机，从 3000 米高空投掷，以最大限度地提高动能，但却牺牲了准确性。 这些炸弹的可靠性令人惋惜：在投掷的 49 枚炸弹中（没有更多了......），有 10 枚命中目标，但只有 4 枚有效（包括摧毁亚利桑那的那枚）。 正如我们所看到的，250 千克炸弹对于战列舰来说太轻了，但对于地面目标却几乎没有任何效果。 为了穿透战舰的心脏，它们在爆炸前会挖出很深的坑洞：这样向上发射的破坏能量只能造成有限的破坏。

最后，日本飞机长期缺乏保护，再加上美国防空炮火的密度越来越大，导致的损失比资产负债表上显示的更大。 如果我们将受损飞机与被毁飞机相加，那么第一波攻击的 183 架飞机中有 55 架（30%）和第二波攻击的 167 架飞机中有 85 架（50%）永久或暂时丧失战斗力。 损失的 55 名飞行员是经过严格挑选的精英中的精英，其影响也远比原始数据所显示的要大。 所有这一切都有助于正确看待 "第三波 "的影响，据说南云拒绝了空袭的空军司令渊田光夫的要求，他本想攻击仍完好无损的港口设施。 事实上，渊田在战后为了美化自己的角色，肯定撒了谎。 但无论如何，南云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力量，更没有胆量（因为美国航空母舰还没有找到）发动这样的攻击。 无论如何，这都是毫无意义的：飞机不具备攻击石油储备的装备（石油储备比想象中更难点燃），而且飞机数量太少，无法对港口造成重大破坏。 要想提高空袭的价值，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在空袭后立即登陆。 由于帝国海军的后勤野心太大（正如我们所看到的，它正准备在马来西亚、菲律宾等地发动攻击），这一行动已不可能。

对日本来说，出路只有一条：无条件投降。

不仅任务没有完成，不仅美国人没有遭受他们所希望的灾难，而且日本人将为他们微不足道的成功付出高昂的代价。 美国航空母舰从此成为海军的先头部队，在战列舰支持者的眼中，美国航空母舰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它们将矛头成倍地射向日本人的侧翼。 在 1942 年 2 月 1 日发动空袭后，它们轰炸了东京（4 月 18 日），羞辱了帝国海军的骄傲，随后又在珊瑚海阻挡了对澳大利亚的进攻（5 月 4 日至 8 日）。 山本五十六被迫重蹈珍珠港事件的覆辙，实施了一项可悲的计划，导致 6 月 4 日至 7 日的中途岛海战以及四艘航空母舰的损失（由于日本工业能力薄弱，损失无法挽回）。

山本曾许诺，如果珍珠港事件成功，他将在六个月内取得成功......他的赌注落空了。 如果他成功了，冲突的结果也不会因此而改变。 第一颗炸弹在夏威夷爆炸后，日本就注定要毁灭。 东京在没有宣战的情况下发动了进攻，而美国公众的屈辱感又被种族主义放大了，他们无法原谅这种行为，这就注定了對东京要进行一场无情的斗争。 罗斯福在侵略发生后的第二天宣誓："无论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战胜这场有预谋的侵略，美国人民将以他们正义的力量战斗到绝对胜利"（这一誓言将在 1943 年 1 月 24 日的卡萨布兰卡会议上正式成为无条件投降的要求）。 就这样，东条将军领导的军事法西斯政权关闭了唯一一扇尚未关闭的外交和军事大门：迫使士气低落的白宫进行谈判。

日本不可能与已经陷入重整军备阵痛的美国进行长期战争。 1940 年 7 月 19 日，美国国会下令建造 18 艘大型航空母舰、7 艘战列舰、6 艘超级巡洋舰和 27 艘巡洋舰，更不用说 15000 架飞机了（这些武器装备并不是扭转战局所必需的：到 1942 年底，帝国海军已被战前海军击败）。 虽然群岛以牺牲经济为代价装备了一支强大的舰队，但在 1940 年，它的钢铁产量比美国少 11 倍，铝产量比美国少 4 倍，石油产量比美国少 518 倍（！）。 黑金短缺是东京参战的理由之一：目的是夺取荷属东印度群岛的石油储藏。 但是，这些燃料油距离帝国海军最南端的基地有 5000 公里，而帝国海军没有足够的油轮来运输这些燃料油，也没有计划保护这些基地。

如果日本人能够集中所有力量对付美国就好了......不可能：自 1937 年以来，皇军一直陷于侵华战争。 由于找不到出路，它不得不让其宿敌海军想出一个新的战略方案：夺取荷兰石油，然后通过夺取马来西亚、缅甸和印度（为什么不呢？ 简而言之，正如英国历史学家 H.P. 威尔莫特（H.P. Willmott）所总结的（见精选参考书目），当时的目标是打败世界人口大国中国，解除经济和工业大国美国的威胁，然后进攻殖民大国大英帝国。 与此同时，还要在满洲里留下一支庞大的军队，以应对世界头号军事强国苏联的威胁。 苏联确实在与德国国防军搏斗。 但这并不意味着它输了，东京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

因此，珍珠港的冒险就是从悬崖顶上向虚空发射，祈祷牛顿定律的灵验。 一开始，你当然会飞......然而，日本人不像动画片中的小狼，在意识到没有地面之前继续在虚空中奔跑，他们知道自己站在哪里。 1940 年 10 月，他们成立了全面战争研究所，由 36 名最杰出的人才负责研究日本在与美国对抗时的机会。 他们于 1941 年 8 月提交的报告明确指出：到 1944 年底，日本帝国将被击溃，苏联将反攻其残余势力。 东京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别管那些末日论者，武士古老的道德力量将战胜万有引力！ 对于土狼来说，一切都会在峡谷底部的蘑菇云中灰飞烟灭。 对东条英机来说，以及对追随他的日本人民来说，不幸的是，那个峡谷被命名为广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