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我們能無視比爾·蓋茨在氣候危機上的發言。但他是有錢的億萬富翁，所以我們做不到
喬治·蒙比奧特（George Monbiot）
喬治·蒙比奧特
金錢會說話——他那篇抨擊Cop30「短期減排目標」的文章，基本上就是在為讓超級富豪脫罪辯護
2025年11月8日 週六 08.00 GM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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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從最根本的問題開始：
比爾·蓋茨是一個「政治現實否定者」。雖然他很晚才接受氣候科學的事實，但他現在確實接受了。
然而，他在政治現實面前卻活在一種扁平、令人尷尬的否定狀態。
他上週發表的最新氣候文章，把這個議題寫得彷彿存在於政治真空之中。
他寫作時彷彿根本不存在😅「政治權力」，也不存在😅「億萬富翁」這種東西。
他的主要論點是：
資金非常有限，
因此本月在巴西舉行的氣候峰會代表們應該把錢從😅「短期減排目標」轉向😅氣候「適應」以及😅扶貧和疾病支出。
沒錯，用於任何😅公益的資金都很稀缺，但這並不是什麼自然法則，也不是人類社會某種不可改變的真理。
這是因為
😅寡頭權力對「有益的國家支出」發動了戰爭，
導致美國國際開發署（USAID）被摧毀，
其他國家（包括英國）的援助預算也被大幅削減。
緊縮政策是一種政治選擇。
推行緊縮的決定，
😅是政府向超級富豪的意願低頭的結果。
其實有成卡車的錢可用。就在蓋茨發表新文章後不久，樂施會（Oxfam）揭露：過去一年，😅美國10位最富億萬富翁的淨資產增長了6980億美元。
光這10個人的財富增量，就差不多是全球終結極端貧困所需年度金額的10倍。
😅他們是如何把世界上這麼多錢導進自己口袋的？
😅我們為什麼不能透過有效的稅收把錢拿回來？
😅答案就是他們把經濟權力轉化成了政治權力。
他們越有錢，就越能扭曲國家和經濟體系，讓自己變得更富有。
但比爾·蓋茨的文章隻字未提，
😅從哪裡、怎麼找到額外的錢來同時應對氣候行動和扶貧。
比爾·蓋茨（右）於2025年9月4日在華盛頓特區出席美國總統川普為商界領袖舉辦的私人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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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文章讀起來就像是給川普的一份和平獻禮。」
比爾·蓋茨（右）與川普夫婦在2025年9月4日華盛頓特區的商界領袖私人晚宴上。攝影：Brian Snyder/Reuters
蓋茨聲稱自己在意的貧窮問題，和他絕口不提的財富之間有直接關聯。
在美國，無家可歸人數正打破紀錄，同時前0.1%人口擁有的資產比例也在打破紀錄。
雖然這未必是蓋茨自己的商業模式，但透過
壓低工資、抬高房租、打擊工會、爭取減稅和削減公共支出，
超級富豪正是靠讓其他人變窮而發財。
《政治心理學展望》（Perspectives on Politics）一項了不起的研究（這是極少數真正深入這個秘密世界的調查之一）發現，超級富豪的政治觀點與絕大多數人截然不同。
受訪的千萬富翁與普通人相比，
把「預算赤字」視為列出的所有議題中最重要的，
把氣候崩潰視為最不重要的。
他們更傾向主張削減社會保障和聯邦醫療保健，
遠不願意相信失業人士應該有「體面的生活水準」，
或認為應該對石油公司、銀行和健康保險公司加強監管。
他們強烈反對財富再分配。
那麼,
到底是誰的觀點佔上風？
極少數人，還是絕大多數人？
雖然這項研究是在歐巴馬時代進行的，但它發現超級富豪比普通公民更容易接觸到政治家和官員。
現在呢？我幾乎不用明說。
這也是蓋茨文章另一個驚人的缺席：
在整整5000字的篇幅裡，他一次也沒提到唐納德·川普。
如果他提了，就不得不承認他的第二個主要假設站不住腳：
新能源技術成本下降會「必然」帶來環境進步。
當然，風能、太陽能和其他綠色技術比化石燃料便宜得多，這確實有幫助。
但川普和類似的民粹政客正竭盡所能阻礙能源轉型。
部分原因正是因此，化石燃料仍然極其賺錢。
這也許能解釋，為什麼儘管蓋茨聲稱他的基金會在2019年已「清倉所有直接持有的油氣公司股份」，但實際上它的化石燃料股票和債券持倉反而增加了。
對蓋茨來說，推翻超級富豪的權力可能是「不可想像的」。
我不只是說這與他的世界觀相衝突。
我是說，從他在這個問題上驚人的沉默來判斷，他可能真的是「無法想像」。
這或許是「億萬富翁腦」的症狀：
一種從他人視角看世界的深層無能。
雖然超級富豪很難研究，
但從已有的財富與地位如何影響認知的研究推測，
獲得巨額財富就像腦袋挨了一記重擊。
財富似乎會擾亂某些認知功能，
尤其是與同理心和視角相關的那些。
但這裡或許也有算計：
他的文章讀起來就像是給唐納德·川普的一份和平獻禮。
川普確實是這麼理解的：
「我（我們！）剛剛贏得了反對氣候變化騙局的戰爭。
比爾·蓋茨終於承認他在這個問題上完全錯了。
他有勇氣這麼做，我們都很感激。MAGA！！！」
蓋茨在這個問題上一直都是完全錯的，不過不是川普想的那種原因。
他一直落後於形勢，長期重複化石燃料行業的說法（綠色技術降低全球CO2排放的成本是「天文數字以上」），即使這些說法早就被證偽。
他散播混亂和錯誤資訊，例如在新文章中毫無根據地聲稱，斯里蘭卡災難性的合成肥料禁令的目的是「減少排放」。
蓋茨把他的文章稱為《關於氣候的三個殘酷真相》。
那麼這裡還有另一個他刻意迴避的殘酷真相：
如果正如現在看來極有可能，關鍵的地球系統越過臨界點並突然崩潰，對人類生活的影響（更別提其他生物的存活——他一如既往完全沒提這個話題）將摧毀他預見的那種平穩漸進的進展。
因為環境變化很可能不是漸進線性的，而是透過狀態的突然改變，對於人類福祉的可能影響極難預測。
他主張所有資金都應根據當前「基於數據的分析」來改善人類福祉，聽起來很理性，
但面對系統性變化，這其實引入了深刻的非理性，促使我們忽略最大的威脅。
我真希望我們能無視比爾·蓋茨。可惜他的經濟和政治權力讓這變得不可能。
但與他不同，我們能夠認清這種權力存在，而且當它開口時，是在為自己說話。
喬治·蒙比奧特是《衛報》專欄作家
以下為全文中文翻譯（保留原文語氣與批判力度）：
我真希望我們能在氣候危機議題上無視比爾・蓋茲。但他是億萬富豪，所以我們做不到
作者：George Monbiot
《衛報》專欄作家
2025年11月8日
讓我們從一個根本問題開始：比爾・蓋茲否認政治。雖然他很晚才接受氣候科學的現實，但他如今卻對政治現實保持著令人尷尬的平面式否認。他最新的氣候文章（上週發表）把議題描述得像是存在於政治真空中一樣。他寫得彷彿世界上不存在政治權力，也不存在億萬富豪。
他主要的論點是：資金非常有限，因此本月在巴西舉行的氣候峰會代表們，應該把資金從「短期減排目標」轉向「氣候適應」以及減貧與疾病支出。
是的，資金確實稀少，但這不是什麼自然法則，不是人類社會不可改變的真理。那是因為寡頭權力長期對良性國家支出發動戰爭——導致美國USAID被削弱，各國包括英國的援外預算也大幅縮減。緊縮政策是一種政治選擇。 而做出這種選擇的政府，是因為向超級富豪的意志低頭。
其實錢多得是。就在蓋茲發表這篇文章後，樂施會公布：過去一年，美國最富有的十位億萬富翁的財富總額增加了 6,980億美元。只靠這些人的財富增量，就足以達到終結全球極端貧困所需資金的 近十倍。為什麼世界的財富能這樣被抽走，流入他們口袋？為什麼我們沒辦法透過有效課稅把它拿回來？答案是：他們已把經濟力量轉換為政治力量。他們越富，就越能扭曲國家與經濟制度，使自己更富。但蓋茲在他的文章裡對「錢應該從哪裡來」隻字未提。
他的文章看上去甚至像是在向唐納・川普遞送橄欖枝。川普當然這麼理解了：
「我（我們！）剛贏得了對‘氣候變遷騙局’的戰爭。比爾・蓋茲終於承認他完全錯了。他敢承認錯誤，我們都感謝他。MAGA!!!」
然而蓋茲 一直 都錯了，只是不像川普以為的那樣。他總是落後形勢，重複化石燃料產業的說法（例如再生能源減排「成本天文般高昂」）——即使這些說法早已被推翻。
他也製造混亂與錯誤資訊，比如在新文章裡聲稱斯里蘭卡禁止化肥的政策目的是「為了減排」——但這完全沒有根據。
蓋茲把他的文章稱為「關於氣候的三個艱難真相」。那麼，這裡有另一個他刻意忽略的艱難真相：
如果關鍵地球系統越過臨界點而突然崩潰，那將摧毀他口中那種「穩定、平滑的改善」。環境變化常常不是線性的，是突變式的；其對人類福祉的衝擊難以預測。他主張所有資金應依當前「以數據為基礎的人類福祉改善模型」來配置，乍看理性，但在系統性變化前顯得極度不理性——因為它要求我們忽視最大、最直接的威脅。
我希望我們能無視比爾・蓋茲。不幸的是，他的經濟與政治力量讓我們做不到。
但與他不同的是，我們至少可以承認這種權力的存在——而當它說話時，只是為了它自己。
（後續為《衛報》關於自身「不被財團收購的編輯獨立模式」的募資說明，以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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