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國—呼籲在俄羅斯進行女性主義革命
20世紀初,流亡在蘇黎世、巴黎和維也納煙霧繚繞的咖啡館裡的俄國流亡者們,一致認為:俄國需要一場革命。一個世紀後,流亡在柏林或裡加的俄國流亡者們依然堅信這一點──只有革命才能拯救他們的國家。但這一次,他們心目中的革命究竟是怎麼樣的呢?
茱莉亞約菲的答案直截了當:俄羅斯需要一場女性主義革命。 1990年,約菲七歲時,她的猶太裔家庭離開蘇聯前往美國。在美國,她改名為茱莉亞,開啟了她的新聞生涯,成為俄羅斯政治領域最犀利的評論員之一,曾為《新共和》和《紐約客》等知名刊物撰稿。
2009年,約菲移居莫斯科時,她以一位美國記者的視角觀察著這個國家,記者將普丁領導下的俄羅斯與自由主義的西方進行了對比。但在《祖國》一書中,約菲的視角發生了轉變;她現在將當代俄羅斯與自己的革命傳統進行比較。她思考的問題是:蘇聯——一個曾展現女性賦權的國家——為何會在今天的俄羅斯——一個女性的願望幾乎僅限於成為家庭主婦的國家——發生如此戲劇性的轉變?
是俄羅斯女性背叛了革命的成果,還是革命背叛了她們?為什麼受過高等教育、擁有專業成就的蘇聯女性會支持後共產主義時代的「文明父權制」?
約菲的女權主義史並非一成不變,而是一個女性的故事:列寧的情人伊涅薩·阿爾曼德的故事與勃列日涅夫的女兒加琳娜的故事並列;斯大林的女兒斯韋特蘭娜的故事與柳德米拉·帕夫利琴科、“暴動小貓”樂隊和尤利婭·納瓦納瓦爾納瓦爾納瓦爾納瓦爾納瓦爾納瓦爾納瓦爾的故事並列。數十位女性被歌頌、被虐待、被捕和倖存的故事,與約菲家族四代受過高等教育的女性的故事交織在一起。
《祖國》一書探討了進步主義的反彈,挑戰了美國女性主義的狹隘。在共產主義垮台後,女性主義者對女性權利的喋喋不休,對於一個女性早在1917年就獲得投票權、1918年獲得離婚權、非婚生子女與婚生子女享有同等法律權利和地位的國家來說,究竟有多大的現實意義? 在一個高達80%的女性至少曾經墮過一次胎的國家,美國式的墮胎權言論又怎麼能引起共鳴?
約菲或許是對的。俄羅斯需要一場革命,或許是一場女性主義革命,一場根植於自身進步傳統的革命。但是,在一個逐漸沉迷於保守主義的國家裡,她所夢想的女權主義革命與列寧在沒有無產階級的情況下所夢想的無產階級革命,又有多麼不同呢?

約菲說,在俄羅斯,很難找到單身且體面的男人。 「男人就像公共廁所,」她的一位朋友坦言,「要么被佔了位,要么被人拉過屎。」在莫斯科忍受了三年之後,約菲意識到她「根本不想在俄羅斯做女人」。但是,經過70年的革命實驗,俄羅斯女性是否還夢想著一個女性主義的未來?難道俄羅斯老一輩女性不是普丁最忠實的擁護者嗎?
約菲從未指責這些女性愛上普京,而是將矛頭指向俄羅斯男性。用她的話來說,「大多數俄羅斯女性從未見過像普丁這樣的男人」——果斷、健壯、冷酷無情卻又清醒自律。 “她們認識的男人,她們的父親、兄弟、丈夫和男友,都是酗酒者”,這些人要么無力承擔責任,要么不願承擔責任。
約菲的結論是,現代俄羅斯歷史上唯一沒有改變的事情是,「無論你是布爾什維克還是自由民主主義者,反對一個利用教會來鞏固其統治的保守的、父權制的獨裁者,絕不意味著你就是女權主義者」。
在近期出版的眾多關於俄羅斯的著作中, 《祖國》一書的獨特之處在於,約菲的女權主義歷史視角使我們能夠將俄羅斯與普丁、史達林等人區分開來,並設想一個不同的俄羅斯是可能的。在我們所處的時代,這無疑是一項重大成就。
《祖國:現代俄羅斯的女性主義史,從革命到專制》(Motherland: A Feminist History of Modern Russia, from Revolution to Authocracy),作者:朱莉婭·約菲(Julia Ioffe),威廉·柯林斯出版社,售價25英鎊/埃科出版社,售價35美元,共496頁。
伊凡‧克拉斯特夫是《金融時報》特約編輯、索菲亞自由戰略中心主席,也是維也納帝國戰爭研究所阿爾伯特‧赫希曼永久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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