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井真理子
摘自《帝國之體》

1945 年 9 月 橫濱
(1945 年3 月下旬美國人登陸沖繩時,故事就開始了。關於強姦和婦女失踪的謠言四起。一旦倖存的婦女和兒童像受驚的羊一樣被引入平民營地,肉體交易就開始了:額外一碗食物為性,或美國士兵來到帶刺鐵絲網的平民營地,要求婦女自己去洗手間,尤其是在晚上,因為她們知道,當黑暗掩蓋了任何東西和任何人時,她們是最脆弱的。 ,用空砲彈製成的鑼在任何時候都會敲響,每當美國人進入他們的營地時,鑼就會敲響,警告婦女躲起來。

1945年沖繩平民營
1945 年 8 月 15 日,當天皇顫抖的聲音在廣播中忽高忽低時,官員們就知道他們必須做什麼。他們知道戰敗國、被佔領國會發生什麼事。他們知道第一手資料,因為他們自己知道他們的人在中國、菲律賓、緬甸、香港、新加坡以及他們佔領和失去的地區做了什麼。他們知道他們的男人做了什麼,他們知道男人一般對女人做了什麼,因為男人沒有性就無法生存,男人與女人不同,所有在戰爭期間批准慰安所時使用的論點,無論是官方的還是非官方的。於是,他們利用日本帝國政府近5000萬日元的“貸款”,自稱為“康樂協會”,開始為佔領軍設計國家認可的妓院系統。
他們知道女人只有兩種:好女人和壞女人──母親、女兒和妓女。好女人一定要受到保護。妓女是可以更換的:陰道就是陰道,不是人。她們知道自己必須做什麼:就像在中國,就像在東南亞的前佔領區一樣,很少有壞女人需要犧牲來保護貞操,好女人的純潔。他們看著自己的妻子和女兒,會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她們;晚上,他們可能會去情婦家。因為他們知道自己有兩種想法,他們也知道世界各地的男人對女人都有同樣的看法。

大阪 1945 年 11 月
婦女們被告知,「美國士兵太可怕了……我聽說他們在沖繩和塞班島做了非常可怕的事情。年輕女孩應該盡快躲到山裡的某個地方。或微笑。

大阪 1945 年 11 月
現在是下午 2 點 05 分。他從飛機上走下來,手裡拿著一根玉米芯煙鬥,受到了英雄般的歡迎,就像約翰·韋恩在沙漠中經歷一場槍戰後騎馬抵達小鎮一樣。一個戴著飛行員墨鏡的大個子男人,只有勝利者才能有的放鬆。日本飛機被拆散了,螺旋槳被取下,機翼被折斷,就像地上的火雞一樣。它們不會飛,但對於將軍來說,他周圍的一切並不重要。不是戰敗的日本士兵。不是兩週前試圖抵抗的士兵。他走下台階。當他搭乘吉普車時,一排排仍穿著制服的日本士兵立正站著,背對著遊行隊伍,背對著活神。婦女們因擔心遭到強暴而剪掉了頭髮。男人害怕被閹割。他們躲在自己的房子裡,不敢呼吸,不敢看窗外,美國鬼子會強姦、閹割、破壞。美國來這裡是為了統治這片被征服的土地。

東京廢墟 1945
東京已成廢墟。被炸毀的人們匆忙用鄰居被燒毀的房屋中的木材搭建棚屋。孩子們從撤離地被送回來,卻發現自己成了孤兒。在彈藥廠工作的女孩發現她們的家人死了,或是因為鐵軌全部被炸毀或廢棄而無法回家。他們像幽靈一樣走來走去,一半在這裡,一半在那裡,他們的未來是未知的,他們的現在是絕望的。

1945年沖繩女子
經過幾天前中午皇帝的聲音之後,人都改變了。他們不再響應國家的號召,只響應自己站在廢墟城市的呼喚。人們推別人要水,人們推別人下火車,人們推別人是為了讓他們活下去,就多一天。街上躺著燒焦的屍體,他們走在屍體上,頭骨和骨頭在他們的重量下碎裂。人們為別人的不幸而建造庇護所,佔據土地,因為沒有人擁有它。他們從漫長的夢中醒來,無論他們願意與否,人們看到的都是他們的真實自我,以自我為中心,貪婪,無情,重要的不是過去,不是失敗的戰爭,不是投降,但這一刻,又如何緩解飢餓感。
銀座各處、報紙上都出現了這樣的標語:“我們需要新日本女性的最大程度的合作,她們參與一項安撫佔領軍的偉大項目,這是戰後管理國家緊急建立的一部分。”需要18至25歲之間的女工。住宿、衣服、吃飯,全部免費。 ⁴ 全世界的女孩,在空襲中失去父母的女孩,失去丈夫的年輕女性,必須照顧年幼兄弟姐妹的女孩,響應號召,在最初幾天內就有 1,500⁵ 或 1700 個女孩,而不是知道對她們有什麼要求,不了解政府在戰爭期間做了什麼,招募登記的日本妓女並從佔領區綁架婦女來安撫帝國士兵。戰爭結束了,政府裡的男人都知道,所有男人都需要女人,無論你是日本人、美國人、白人或黑人,所有男人都需要女人來操,無論是在戰爭時期或和平時期。因此,他們不會像日本男人在西伯利亞、中國、印尼、菲律賓那樣強姦優秀的日本女人,而是會設置障礙,讓專業人員來滿足這種需求。這些女孩在不知道會對她們提出什麼要求的情況下,回應了對住房、金錢、食物、工作的呼聲,但不像幾天前她們所做的那樣是為了國家。
1 田中公子。Onna no Bohatei(女性防波堤)。東京:第二書房,1957年。
² 田中公子。Onna no Bohatei(女性防波堤)。東京:第二書房,1957年。
³書府之友。 1945 年 8 月。
⁴ 道爾,約翰。擁抱失敗。
⁵ 下川,小志。 《戰國的Onnatachi ga Mita Yume:RAA到盼望女孩的時代》(戰敗國婦女經驗的夢想:RAA與盼望女孩的時代)。總統1999 年 10 月,第 37 卷 (9):246-251。

關於作者
永井真理子出生於日本東京,在歐洲和美國長大,曾獲得洛克菲勒基金會貝拉吉奧中心、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阿施伯格藝術助學金、孤獨城堡學院等機構的獎學金,並獲得了著名的詩歌和手推車獎。永井真理子是《身體的歷史:詩》(2007 年)、《地理:故事》(2010 年)、《生活指南》(2012 年)和《受輻射的城市》 (2017 年)的作者,以及兩本兒童詩歌小說。永井是日本天普大學的副教授。
關於手稿
一名女孩在開往上海或香港的輪船底部的煤倉裡藏著一小包東西,壓在身上,結果卻被拍賣到新加坡、馬尼拉、婆羅洲、星期四島、仰光、孟買遠至馬達加斯加和霍普角,到她從未知道存在的地方。三十年後,另一個女孩被從韓國的一個村莊帶走,並承諾提供更好的工作,甚至接受教育,結果卻被趕進日本帝國陸軍的船上,賬簿上簡單地標記為“軍需品” ,被帶到日本陸軍和海軍佔領的緬甸拉布爾、沖繩等邊遠地區。在這裡,她為男人服務一日元,當軍隊開始撤退時,她只能自謀生路。她把無用的軍用金錢綁在自己身上,在這片她不了解地理、沒有語言、沒有食物的敵對土地上竭盡全力生存。 1945年8月15日戰爭一結束,日本政府擔心即將登陸的美國士兵會強姦無辜婦女,就號召「新女性」來安慰美國人,就像他們當年那樣日本士兵、在空襲中失去家人的女孩、無家可歸的女孩都回應了廣告,希望能活下來。他們賺了 200 日元,相當於黑市一包 Lucky Strike 的價格。有時,美國男人會送給他們兩包,作為交換,他們張開雙腿,容納這些在戰爭期間被稱為「白鬼」的士兵。卡拉希桑。拉沙門。慰安婦。 RAA 的特殊女性。盼盼。只有桑。不同的名字,不同的時代,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的身體變成了商品——廉價的商品——可以被出售、交換、丟棄,任由人們一時興起。這部正在進行中的作品《帝國的身體》追溯了日本性工作者的歷史——包括政府批准的性工作者和自由職業者,從1868 年日本擺脫300 年的孤立狀態到1953 年,即日本成為獨立國家的前一年——賣淫最終被非法化的州和年份。這個富有創意的紀實計畫將作家的遊記、歷史文獻和他們自己的文字編織在一起,探索了這些女性的生活,她們在世界各地出賣自己的身體——這是她們唯一可以出售的商品。這個富有創意的非小說類計畫試圖挖掘這些被遺忘的女性的聲音和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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