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美中軍事衝突的陰影籠罩亞太地區,一些分析人士呼籲美軍撤離。其中包括詹妮弗·卡瓦納,她上個月在《譯者》雜誌上就曾倡導這一立場。儘管這種觀點並非毫無道理,但也存在一些問題。

當務之急是如何劃定美國新的防禦邊界。徹底放棄美國在亞太地區的前沿部署——不再設立美軍基地、不再結盟、不再進行「航行自由」巡邏——將消除中國擴張主義的最大障礙,從而助長中國的欺凌行為,並可能因中國與其地區鄰國之間的諸多爭端而增加爆發多起軍事衝突的風險。

 美國在韓國的軍事存在對中國構不成什麼威脅。

因此,美國部分撤軍的想法應運而生。然而,無論如何重新劃定界限,潛在的問題仍然存在。卡瓦納的具體方案是,美國放棄對台灣的安全援助,並終止與韓國和澳洲的聯盟和軍事基地安排(兩國將「自行管理國防」)。但她主張,美國應繼續在日本和菲律賓維持軍事基地。

放任自由民主的台灣獨自面對其體量遠大於自己的威權鄰國的武力吞併,將是一場政治悲劇——其後果將比香港的悲劇還要嚴重十倍,同時也是對自決原則的公然踐踏,對整個地區而言也是一次戰略挫敗。儘管其他亞洲國家政府在北京的堅持下正式奉行「一個中國」政策,但它們仍會對中國以暴力手段征服鄰國感到震驚。正如日本新任首相高市早苗最近所言(此言引發了中國的強烈反駁),如果北京控制台灣,日本尤其會認為自身的安全將受到極大威脅。

呼籲削弱美國與韓國和澳洲的安全合作以安撫中國毫無意義。美國在韓國的軍事存在對中國構不成多大威脅。這種駐軍的主要目的在於威懾敵對鄰國北韓對南韓的攻擊。由於其主要由地面部隊組成,在台海衝突中作用有限。

夜視
支持縮減軍事部署的人士認為,美國在西太平洋的軍事集結增加了戰爭爆發的可能性(Seu Chan/美國戰爭部)。

同樣,北京也沒有任何正當理由將美澳牢固的國防關係視為對中國任何戰略利益的威脅,除了中國可能希望在南太平洋建立勢力範圍之外。澳洲距離中國最站不住腳的領土主張都相當遙遠。另一方面,中國在該地區建立海軍基地的努力以及近期解放軍海軍在塔斯曼海舉行的突兀演習,都充分證明了堪培拉希望與美國建立國防夥伴關係以製衡北京的實力投射能力。

然而,同時,卡瓦納表示會在菲律賓「特定戰略要地」保留美軍。如果其目的是撤回美軍以安撫中國,這顯然自相矛盾。美國近期在呂宋島北部「戰略要地」部署了先進的反艦飛彈系統,這些飛彈可以打擊威脅菲律賓或台灣的中國軍艦。中國政府此次飛彈部署「具有挑釁性和危險性」。更廣泛地說,將菲律賓限制在重新劃定的美國防空圈內,確保了南海仍然是美中衝突的焦點。一些 分析家認為,南海爆發戰爭的可能性比台灣海峽更大。

支持撤軍的人士也認為,美國在西太平洋的軍事集結增加了戰爭爆發的可能性。卡瓦納指出,「美國試圖增加在第一島鏈的軍事存在,這可能加劇了西太平洋地區的緊張局勢和不穩定局勢」。

要求美國從該地區撤出硬實力的呼聲,是基於中國會因此而減少侵略性的假設。但這遠非定論。

這種框架忽略了美國一直在應對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行動,包括在中國沒有任何明顯軍事威脅的情況下迅速大規模地擴充中國武裝力量;以及中國日益咄咄逼人地試圖單方面在其周邊大片地區強制執行擴張性的、往往是非法的,並且在某些情況下還在不斷擴大的領土主張。

要求美國從該地區撤出硬實力的呼聲,其前提是中國會因此而減少侵略性。但這遠非定論。中國實行近乎偏執的一黨專政,並有著根深蒂固的特權意識和歷史怨恨,可以說符合國際關係理論家所稱的「貪婪國家」的標準。這類國家的擴張並非出於真正的安全擔憂,而是源自於國內政治弊病或缺乏制度約束。

卡瓦納等人認為,美國可以做出一些讓步,同時仍能阻止中國在亞太地區佔領霸權。更合理的策略是盡可能限制中國將其戰略、經濟和政治議程強加於鄰國的能力——尤其是在友好國家願意為減輕美國負擔而做出更多努力的情況下。首爾已承諾 將國防開支提高到GDP的3.5%;台北則承諾提高到 5%。

美國在亞太地區的安全政策當然並非完美無瑕。然而,對其進行適當調整應當經過深思熟慮,權衡切斷盟友和夥伴的聯繫是否能夠實現既定目標,而不是僅僅助長中國更具侵略性的行為。遺憾的是,為了遏制中國主導地位,一定程度的持續緊張局勢或許是必須付出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