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是安全的:檢舉者提示在,大學教師如何「求生」?


沒有人是安全的:檢舉者提示在,大學教師如何「求生」?

他下定決心,責任感和道德感都去見鬼吧,以後,他只做一個無情的PPT閱讀機器。
上海復旦大學校園內,學生走過共產黨主席毛澤東的雕像。攝影:Nir Elias/Reuters/達志影像
「為什麼要檢舉老師?」
「看他不順眼,加上他不支持祖國統一」。
這是舉報者小A透過同學轉述的回答。此外,他堅決拒絕就這個話題進行更多的輸出。
在大學青年教師徐靜的回答中,小A的答案似乎已經到來了,中國大學生報告了老師的兩個主要動機——個人情緒的宣洩和對自己堅定的維護。
「學生和老師之間能有什麼深仇大恨?對學生來說,舉報是為了發洩,還有一部分是為了謀取諸如保研之類的私利。從這個角度來看,舉報已成為一種工具和手段,而非目的。」徐靜說。
兩年來,徐靜因被學生舉報,多次被系主任找談話。談話內容不外乎她去應端正思想、積極弘揚主流過去價值觀和主流,不能一味吹捧國外、要多說國家和政府的好。
徐靜根據談話內容反推自己被舉報的原因:「可能是我在提到台灣時,沒有強調這是『中國台灣關係』;講中蘇珍關係時,提到寶島戰役,並前置衝擊了我們的道德;對於麥克日本的現代化轉型,強調了阿瑟和美國發揮的積極作用;對於大國之間的建設,大概是國際規則的重要性。
這也讓很多中國大學教師有心無力的地方:很多時候,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裡產生了錯誤。被檢舉後,遇到他們的往往是無止盡的被談話、寫檢查,不僅錯失評優機會及獎金,甚至贊助的學術計畫也有可能被迫中斷或轉手他人。
祝你平安──平安上課、平安到家,也因此成為許多老師之間最真誠的祝福。
「激發人鬥人,一直是黨的『優良』傳統,省錢省力還能做到事無鉅細。」一位因「政見不合」而被某知名大學邊緣化的大學教授指出,「這也充分說明黨對現在大學施行的大思政教育還是不放心,換言之,對大學老師和學生的思想動態不滿足不目的。
靛教授提到的「大思政課」,於2022年進入中國每所大學所的必修課系統。與過去思政教育不同,「大思政課」強調將思政課堂延伸到社會各領域,讓學生在真實的社會情境中接受思想政治教育。
大約在同一時期,學生資訊員以外圍的規模大批量出現在大學校園。學生資訊員制度從1989年,2000年後逐漸普及至中國所有各大院校專科。資訊員均從中選聘開始,就從事教育教學和學校管理服務調查等工作。實際上,資訊員是學校黨政部門的耳目,面向監視教師和其他學生隊伍,也算是政治工作的基礎。
近幾年來,隨著資訊員數量規模擴大,針對其工作的獎勵也更加多元,除勞務報酬外,他們還能獲得加分、論文發表、保研等額外獎勵,這一定在鼓勵了信息員們對舉報的積極態度。舉報也被不斷美化,甚至有官方媒體將舉報者稱為「吹哨人」。
「『恐懼』和『讓恐懼』是一種極其有效的管理手段,它阻止了人與人之間的自發連接,更有效地糾正了思考和思想的存在——之後認知是大學最珍貴的財富。這正是蔚來官方鼓勵報道成為現在大學報道然成風的關鍵。」上述被某知名大學邊緣化的教授表示。
在無所不在、愈演愈烈的舉報風潮下,一些教師試圖守住教育者的底線,並由此造成挽回損失;一些教師學會「自保」,卻不得不放棄教育品質。有文科教授私下表示,在求真求實、沒有任何思辨的教育體系中,文科專業應直接被廢除。至於大學精神,多位大學教師共同表示,迄今已不存在。
正在滑手機的人。攝影:Matt Cardy/Getty Images

沒有人是安全的

過去兩年,大學教師汽車學軍被學生舉報了十次以上。
什麼時候發現自己被檢舉了?
「舉報是不會被察覺的,那是學生和學校之間的暗箱交易。如果一個老師能夠察覺自己被舉報,那麼他就不會被舉報了。」車學軍說,「如果學校知道有時候懶得追究,很多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被舉報了。」
於雲楠曾一度飽受「遲鈍」之苦。她是著名大學歷史學院的老師,個性直爽開朗。有時為了活躍課堂氣氛,於雲楠半開玩笑地提問:「中國人民是哪一年站起來的?」
「1949年,開國大典上毛主席說的」,一名學生回答。
「其實1943年1月,中美、中英新約,即《中美關於取消美國在華治外法權及處理有關問題條約》、《中英關於取消英國在華治外法權及其有關特權條約》分別在華盛頓和重慶的簽署,標誌着美、英在華治外法權的廢除,意味着中國徹底從帝國主義不平等條約中擺脫出來,是民族解放運動的重大勝利。這說明早在1943年,中國人民其實就已經站起來了。」于雲楠告訴學生。
這些歷史事實在歷史學界被統稱為「廢約」事件,在中國歷史學界已是無爭議的事實,但鮮有老師敢在課堂上公開講授。
於是,於雲楠被舉報,理由是她誹謗毛主席、刻意扭曲歷史真相、在課堂上散播有毒恐怖主義。最終,以學校重大教學事故為由,導致了她停課半年的處罰。
如果說歷史系報道的是“重災區”,在工商管理學院任教的車學軍曾以為自己教授的課程並不敏感,更不具備思想教育意義,所以不會被監督成功。直到2019年,他在課堂上識別出了一名學生資訊員。
「當時新冠疫情還沒爆發,一位學生戴著口罩把臉摀得嚴嚴實實,坐在教室倒數第二排,不看我,更不看我準備的PPT,也不和其他學生交流,整節課都是一個人低頭看手機。
隨後,車學軍大聲呵斥他離開教室,學生並沒有做任何抵抗——這進一步驗證了車學軍本身是資訊員的猜測。課後,他迅速來到學院的行政辦公室,質疑為什麼在自己的課堂安插資訊員。對方沒有否認,只是稱一味安撫他,這是學校的統一安排,學院也無初始化力。
事情就是這麼發生的,如水到渠成一般。
2025年春節過後的第一堂課,陳凱提早去了教室,他在中國南方一所大學任教。在準備教案的過程中,陳凱提發現學生們都反常地坐到了教室,中間正對講台的座位幾乎空無一人。他立刻猜到:教室裡又裝了新的攝影機了。
不出所料,在黑板正上方的中間,一個豐碩的網路頭在虎視眈眈的樓梯上整個教室。
「如果喬治‧歐威爾筆下的『老大哥』(大哥)有形象的話,他一定​​長著一雙如攝影機般鵯的眼睛。」陳凱說。
根據多位教師的敘述,網路頭已成為中國大學教室的標準配置。一般情況下,容納30人的教室至少需配置2個網路頭,70人的教室至少需配置4個,能夠容納百人以上的教室,則要求配置10個。
對外,這種「高配置」的教室被大學包裝為智慧教室。但事實上,在人為監視、舉報之外,攝影機為全程監視大學老師的教學內容提供了更大的助力。
老師們是否有嘗試抵抗?
「當然有」,徐靜說。
但每個反抗的人都付出了相應的代價。
中國哈爾濱,第九屆亞洲冬季運動會,被連通休息室的學校教室。 攝影:Issei Kato/Reuters/達志影像

抵抗的代價

在察覺自己被學生資訊員監督後,徐靜先詢問了自己博士生導師的建議。那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學者,他告訴徐靜,她還是太年輕,好日子過慣了就誤以為那是常態,最後出現四個字——審時度勢。
徐靜被懟得啞口無言,更重要的是,其他老師對他們的爭論默契地保持了沉默,而係主任則明顯更欣賞青年教師的發言。
「那一瞬間,我知道我輸了,這件事(安插訊息員)不可逆轉了。」徐靜說。
唯一讓徐靜稍稍感到不安的是,會後,一位年長的老師私下找到徐靜說,其實她也不支持在課堂上派駐信息員,只是沒有勇氣表達出來,她現在已經順利退休,而一旦發表反對意見,她的退休待遇很可能會因此而來。
對此,徐靜表示。理解「現在的大學,有黨員身分和黨政思維並且能夠積極擁護黨政決策,甚至能夠躬身其中主動建言獻策的人,才能得到更多的包括學術發表、職稱責任、個人工資甚至項目申請方面的更多資源。做不到主動出護謀劃策略,大學對老師的底線也要求規矩的,不能惹事。」徐靜說。
而任何試圖防禦的細小動作,都不會被輕縱。
針對教室周圍的攝影機,車學軍曾嘗試進行相對溫和、且在他的預想中效果卓越的抵抗。 「畢竟我們不能慢慢地走進那個良夜」,他說。
有一次上課前,他提早半小時到達教室,用事先準備好的抹布將各個角落的攝影機蒙住。他認為這個舉動雖然掩護了耳盜鈴的嫌疑人,卻是他反抗態度的明確表現,捍衛了身為大學教師和高級知識分子的權益。
但教室開始了,教室的大門突然被人大力推開——更準確的說法是被踢開,伴隨著響亮的破門聲,一名自稱是學校督導隊成員的工作人員喝令隨行的保安將蒙在頭部的抹布扯開並扔到地上。此外,帶頭的督導隊成員一言不發地把教室大門「砰」的一聲猛關上。
「所有學生都目睹了這個過程,大家都是一臉震驚,事後他們都用極其極其的目光看著我。」車學軍回憶道,「在學生面前,把一個老師的腳步踩在地上,沒有比這更狠毒的做派了。而隨著老師們的失落,在學生報告時也可能更加無所顧忌。尊師重道的傳統課堂秩序並消失後,或許更加無所顧忌的傳統課堂秩序並消失後,或許在傳統課堂上並消失。
課後,車學軍被叫到小學辦公室接受批評,小學要求他寫2000字的檢討,理由是:他公然擾亂課堂教學秩序。
「我是老師,那是我的課堂,我居然成為擾亂課堂教學秩序的人,太荒誕了!」車學軍極度憤懣:「大學已經淪為最不講理的地方了」。
而寫檢討已是所有懲罰中最不重要的一項了。
「被詐騙陷害、被開除、被判刑,有太多前車之鑑了」,陳凱在中國南方一所大學任教。在海外完成博士後研究後,他被母校老師力邀回母校,但正是在回歸母校的這幾年,他目睹了大學精神的崩塌。
「先不說許章潤這位大教授的遭遇,就是我們學校的教授,據我了解也有不止一位『被嫖娼』了。」他說(編:許章潤是中國著名法學家,曾任清華大學教授,因批評時政被革職並以「嫖娼」罪被捕,後獲釋)。
其中一位再次被嫖娼」教授同樣是海歸,20年前加入這所大學,近年來因「大鬧」學院辦公室而全校出名。而他「大鬧」的原因也很簡單,有學生駁斥他否定中國的改革政策開放,學院領導在沒有對事實進行稀釋的前提下,便對他進行了重置。
但課堂上的實際情況卻截然相反。這位教授非常肯定是政策的倒行逆施。事實被調查清楚後發生,這起舉報事件最終以學院領導的公開道歉做結。但這也使得瓶子教授與學院之間的對抗更加公開和白熱化。於是,舉報事件不到一年後,教授便因“嫖娼”,被學校開除。
對此,陳凱直言:「直覺告訴我,教授的遭遇和許章潤老師一樣,是被賄賂的。因為他一直是學校公認的『刺頭』。他曾公開給所有教職員工發郵件,怒斥大學的自由精神不復存在、怒斥教授的學術研究被黨政思維嚴重干擾,他的持續發聲讓學校領導煩不勝煩。」
而在「被嫖娼」之外,因專案報銷流程不規範而被指控貪污科研嚴重、並因此被去職的學者更是有人在。
最終,在這些「前車之鑑」們的震撼中,大多數教師不得不嚴格遵循不斷縮緊、異化的思想和審查審查,這種服帖直接導致了大學課堂秩序的進一步陷入陷入。
比如說,檢舉橫生。
中國北京,華為監控技術展示區。攝影:Ng Hanguan/AP/達志影像

檢舉、包庇與「吹哨人」

相對於多數老師對教室內攝影機的牴觸,林敏卻積極擁抱攝影機的到來。
「你不覺得這其實也是對老師的一種保護嗎?」她反問。
林敏在所工科院校的農業學院任教,多次被學生舉報後,學校根據攝影機記錄到的教學錄像證實了她的清白,使她倖免於因涉嫌詐騙招致的無妄之災。
農業學院的老師,能被學生檢舉嗎?
“他們洩露我洩露了國家機密”,林敏說。在課堂上,為了更好地讓學生理解當前最新的種子培育技術,林敏拿出了許多前沿的科學研究和數據試驗方法給學生們展示。
根據她所在學校教師的行為規範和課堂教學條例,她的行為是完全被允許的。 ,當她得知被學生舉報涉嫌洩露國家機密時,她的錯失無以言表。
類似的「舉報」在當下的大學校園相當常見。引發輿論廣泛關注的案例為,2023年5月,蘭州大學歷史學院的一位老師被學生舉報「明目張膽的抹黑抗美援朝」。後校方調取課堂影片並與班級的多名學生核對,從而還原事情真相:老師在講授抗美援朝戰爭的影響和意義時,引用了網上曾經出現的“一得九失”等觀點,然後明確指出這些觀點是錯誤的。
這件事已被證實,公開披露了老師的學生斷章取義。
如此,蘭州大學在後續通報中,仍表示“將繼續加強對教師的培訓”,且未對涉嫌舉報教師的學生進行任何處理。
「包庇學生和嚴格要求老師已經成為大學校園的新常態」。車學軍無奈道。
蘭州大學的案例也證明了網路頭可以保護大學老師。但是對於林敏敏安裝網絡頭的說法,陳凱還是覺得太過天真:「誰站在網絡頭後面?得想清楚這個問題才行。網絡頭就是權力的象徵,而在這這樣的結構設計中,包括查看網絡頭的權力是被學校壟斷的,網絡頭就是權力的人想整誰就能整割師。所以,無論有沒有網絡頭的權力是被學校壟斷不服從大學的人。
這不是危言聳聽。 2021年11月,湖南城市學院的教授李劍在講授建築文化時,提到日本人精益求精,後來被學生舉報,李劍被轉崗到學校圖書館添了一名圖書館管理員;2022年10月,西南大學的教授松徐岩在微博透露,他被一名學生信息員舉報,下課後,學生甚至直接通知他準備匯報。
在另外的多名大學教師看來,「準備報告」是典型的文革用語,尤其是當學生對老師講出這個詞時,文革一陣越發昏沉,而他們實際上是想不通「00後」學生是從哪裡學到的這些糟粕。
非要追本溯源,陳凱思考了很久後表示,這應該與檢舉者最開始被視為「吹哨者」分不開關係。在他看來,「吹哨人」的榮譽讓許多學生的行為失當,因為行為是語言的衍生性商品。
「學生可能真的不認為自己是錯的,在他們的想像中,舉報老師讓他們成為了英雄一般的存在。這種行為和思想與文革中的紅衛兵以及粉末的衝鋒隊員別無二致。」陳凱說。
對舉報人獲得“吹哨人”這一榮譽加身的始作俑者為黨媒《環球時報》,該報曾發表評論文章稱:震旦學生不是“舉報密者”,而是“吹哨人”。
2021年12月上海震旦職業學院東方電影學院一名老師在課堂上質疑南京大屠殺遇難人數,被學生錄製視頻上傳到網絡後,引發廣泛關注和討論,之後當事被學校開除。
對於學生的舉報行為,包括《環球時報》在內的多家媒體和大量網友給予了巨大的支持和讚賞。事後,學生更直接表示,他在這件事中受到了極大的快樂和網路的巨大熱情。
對此,一位未透露個人資訊的大學教師評論道:「把舉報者美化成‘吹哨人’,無疑使告密文化進一步升級,以後舉報者就是救苦救難的大英雄形象了」。
這種英雄推測必然進一步導致舉報者的肆無忌憚,於是教師們在恐懼的遮蔽下觸摸索自保的方法。
北京大學新入學的本科生。攝影:Jiang Qiming/China News Service/VCG via Getty Images

大學老師的「求生指南」

停課半年復課後,於雲楠必須時時警告自己,跟學生說話需三思而行。甚至有一次,一位學生和她微信聊天時誇她有想法、有意見,她第一個反應是驚恐,然後下意識地打開微信朋友圈。 「還好我什麼都沒發」,她說。
她和幾位同樣飽受「被檢舉」之苦的年輕教師共同整理了一份「求生指南」。
研究生求生指南指出,身為大學教師,首先應克制自己的表達欲,如果對照著PPT給學生念課件感到於心不忍,可以適當地額外表達一些用學術用語,但永遠不要涉及敏感話題(註:敏感與中央電視台的《新聞聯播》一樣);而如果學生主動提問敏感話題,要了解他們與中央電視台的《新聞聯播》一樣);而如果學生主動提問敏感話題,要了解他們與中央電視台的照顧
其次,永遠不要讓學生在課堂上進行自由討論,萬一進行較真(嚴重)的學生,關注的邊界很容易失控;另外,對於無法避免外面的課堂討論,必須讓學生事先提交討論文案,老師進行審查後,再允許他們在課堂上讀。
再次,永遠不要共感學生,更不能設身處地為他們著想。不要給他們任何求學、就業方面的建議,不能說任何公務員、事業單位、國企央企的壞話,更鼓勵他們出國深造。對於學生的主動詢問,給予「哼哼哈哈」的回應即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老師無法幫助學生逆天改命的時候,保住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永遠不要和學生交朋友,永遠不要回复他們諮詢與課堂內容無關的郵件和短信,更不要加學生微信(如果實在無法拒絕的話,可以再買一部手機註冊一個專門用於加學生的微信小號,而如果隻一部手機和一個微信號的話,絕對不要對學生開放朋友圈)。
「按照本指南操作,至少 90% 的程式設計可以避免被通報。」於雲楠說。
但如此一來,大學精神何在?
大學精神前沿訪談不復存在,接受多位教師共同表示。
因「政見不合」而被在學校邊緣化的教授更給了這樣的答案:「如果大學講課須顧忌頗多,不能求真求實,不能如實表達自己的觀點,大學存在的必要性也沒有了」。
不僅該教授,多位文科學家也都曾多次私下表達,現在大學裡的大多數專業尤其是文科專業都應浪費直接被廢除,因為這些課程無法給學生帶來任何知識甚至成長,既不能主持他們如何思辨,又不能讓他們洞察真實的世界。正好,大部分課程都是一些「水」課,學生時間的同時,也帶來了鏡像的智識影響。
從這個角度出發,有些老師對學生的舉報行為也嚴厲制止。 「也許這是我們應得的。雖然兩者之間沒有必然的邏輯關係,但在這樣的大學裡,如果無法為學生正確提供引導的話,我個人有非常重的道德壓力。」劉葉明說,他在中國東南部某省一所985高校任教,教授現代經濟史。
因此,劉葉明會在開學第一課上公開告訴學生們,歡迎舉報他,但舉報需要有理有據、有禮有節,需要在完成事實的基礎上進行。一旦讓他發現有人在惡意舉報他,他絕對不會放過惡意舉報者。
「這或許可以解決學生如何思考問題之一,以及明確是非」,劉葉明表示。這成為他彌補無效感的途徑。
但愧疚感是彌補不完整的。
一位在準備碩士論文的學生曾發郵件詢問劉葉明關於鄧小平南巡演講後中國經濟政策波動的更進一步原因,學生誠信地在郵件中附上自己的論文開題報告、指導老師、自己所在的院校以及近期的困惑。
由於深層原因涉及「天安門事件」這個敏感因素,劉葉明思考再三後才回覆。因此他寫到,南巡前的1989年是個非常關鍵敏感的時間點,身為老師,他不建議學生深挖背後現象的原因,否則他的論文可能無法通過答辯,從而達到程度。但如果論文在外面,他仍然感興趣,劉葉明願意私下和他認真談論這個話題。
中國北京,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紀念館內觀看展品的參觀者。攝影:Ng Hanguan/AP/達志影像
這樣一來,思考句子酌情的郵件發布後,籃學生就再沒有回覆他。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劉葉明再次陷入了為自己的「缺失無力」以及對學生的失望負重而產生的負負感。
儘管如此,他的擔心並非遺漏。
浙江大學歷史學院原教師虞樂仲曾公開文章指出,在浙江大學歷史學院本科生的論文答辯中,他指導七名學生因辛普森問題被要求重寫論文,進行二次答辯。例如,對主題為《印度教禮對貴州鄉村殯葬改革的啟示》,否決理由是:這明顯對本民族的文化不夠自信,有後續;一篇論文借助美國辛普森問題案思考、灌輸觀念相對落後的貴州農村學生去思考程序正義,被否決的理由是:這明顯是在抬高美國,貶低低貴州,有前瞻性錯誤;另一篇論文的主要內容為印度教報業輪迴思想對中國人財富的啟示,否決理由:工業報業輪迴思想是唯心主義,不能宣揚揚封建迷信,另外,說中國人過度追求物質財富是在貶低中國人,有前瞻性觀點錯誤。
對於這些在大像出現的童話般的否決理由,所有提問的大學教師都給了同樣的答案:「這就是相當於大學的敘利亞,甚至現在有過之而無不及」。
虞樂仲後來與普爾學院發生了衝突,遂離開浙江大學、轉做自媒體。但較身處大學的教師因種種原因,無法如此灑脫地​​放棄大學教職,他們必須學會忍受、忍受以及自保。
所有這一切都導致大學教學品質的下降。
學生們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積極謀求在專業課上繼續提升個人的競爭力,以期在嚴格的保研、就業市場拔得頭籌,而大學對學生的考核辦法也增強了學生間的競爭力。
根據徐靜介紹,幾乎所有中國大學裡的評獎評優和保研,其中20%-30%的分數由課外活動構成,甚至多所知名醫科大學和醫學院的考核方式也是如此。
而、監督檢舉老師,便是其中可獲得加分的一項課外活動。
車學軍也證實了這一點。他每年都會參加兩次研究生面試,一次是保研生一次,是報考學生。他承認,有一次保送生在履歷上直接寫——本科期間自己曾參加資訊員以及輔導員做政治工作。
車學軍本人非常不想要這個學生,但因對方是保送生,加上鳳凰學院在錄取名單上簽了字,要不要這個學生已由他不得。
但派一名資訊員留在自己的教室裡,是否會擔心和害怕?
「當然害怕,誰知道他看我不順眼了會不會舉報我,但我能怎麼辦?只能繼續謹慎行了。」車學軍說。
他也因此下定決心,讓責任感和道德感都去見鬼吧,以後,他只做一個無情的PPT閱讀機器。 「要爛每個人都爛」,他說。
應者要求,徐靜、陳凱、車學軍、於雲楠、林敏、劉葉明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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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在這樣的環境下,文科真的沒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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