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盟並非一直都偉大
《同盟國的戰爭：同盟國之間的鬥爭如何影響戰爭與世界》
作者：提姆‧布弗里
1941年12月5日，英國對芬蘭宣戰，在盟軍戰爭中堪稱奇恥大辱。 1939年11月，蘇聯軍隊入侵芬蘭，芬蘭在嚴酷的冬季頑強抵抗，以壓倒性的優勢頑強抵抗。邱吉爾在1940年的一次廣播中宣稱：「只有芬蘭——卓越，不，是崇高——在危難之際——芬蘭展現了自由人的力量。」然而，如果沒有援助，芬蘭的失敗如同斯大林在遭受重創後強加的嚴酷條約一樣不可避免。芬蘭人會趁著1941年希特勒入侵蘇聯之機，收復割讓的領土甚至更多，這難道不令人意外嗎？然而，這卻使芬蘭與納粹德國結盟，諷刺的是，納粹德國曾協助蘇聯最初的入侵。更諷刺的是，蘇聯和英國的利益突然變得一致，邱吉爾決定英國將竭盡所能幫助蘇聯繼續戰鬥。史達林提出的眾多要求中，就有一項是向芬蘭宣戰。英國政府也順從了。
邱吉爾是芬蘭總司令的老友，他給芬蘭總司令寫了一封私人信，表達了“深切的悲痛”，並希望芬蘭能夠撤軍。他也補充說：「如果芬蘭最終與那些犯下罪行、戰敗的納粹分子同台受審，對貴國在英國的眾多朋友來說將是無比痛苦的。」芬蘭最終避免了這種命運，但直到1989年，芬蘭仍將受蘇聯勢力範圍的束縛。
正如邱吉爾在1945年雅爾達會議後那句名言：「只有一件事比與盟友並肩作戰更糟糕，那就是沒有盟友的戰鬥。」 他當時正是發表這番言論的合適時機。二戰期間，英國政府花了六年時間尋求、糾纏和懇求盟國政府。軍事上的權宜之計有時被外交上的敏感性所犧牲，而外交上的敏感性至關重要，因為英國無法獨自擊敗德國。戰爭初期，英國依賴龐大的法國軍隊，後來又依賴蘇聯。在此期間，英國被迫乞求美國的援助，並抱著一線希望希望自己能被捲入戰爭。納粹德國的失敗，正是由於年輕的英國歷史學家蒂姆·布弗里所說的「歷史上規模最大、最緊密、最具合作精神的政治軍事聯盟」。
《同盟國戰爭》是一部外交史，講述了英國、蘇聯和美國如何「克服重重分歧和戰略失誤，成功將軸心國從北非、地中海和西歐驅逐出去，同時為戰後秩序奠定基礎」。本書對一場浩大的衝突做了精闢而精彩的描述：它要求讀者不斷重新評估長期以來所持有的觀點。布弗里將戰爭分為四個階段，重點關注誰在與德國作戰（這也提醒我們，在二戰的最初22個月裡，「同盟國」並非站在同一邊）：1939-40年的英法同盟；1940-41年英國的絕望求援；1942-43年大同盟的誕生；以及1944-45年的勝利之戰。如果說英國的經驗指導了戰爭的結構，那是因為她是唯一一個從第一天戰鬥到最後一天的國家。
在布弗里的敘述中，「三巨頭」各自扮演著至關重要且相輔相成的角色。正是英國（主要是邱吉爾）在1940年和1941年希特勒全面勝利之際，支撐著盟軍的事業。邱吉爾在凱比爾港擊沉法國艦隊並派遣軍隊援助希臘的行動，向世界展現了勇氣和民族的韌性。但他對美國的培養更為重要。因為正是美國（主要歸功於富蘭克林·羅斯福的政治才能）在英蘇最黑暗的時期給予了他們支持。早在珍珠港事件之前，羅斯福就成功地將美國輿論轉向支持英國並為戰爭做準備。史達林所做的正是他最擅長的事：殺戮。德國在戰爭中損失了500多萬人，其中75%是被紅軍殺害的。但俄羅斯為擊敗希特勒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從巴巴羅薩行動到歐洲勝利日，共有2,700萬蘇聯公民喪生。正如布弗里所說，“列寧格勒圍城戰中死亡的人數比整個戰爭期間英美兩國的傷亡總和還要多。”
本書主要講述了「三巨頭」以及盟軍會議的重大事件——裡維埃拉會議、阿卡迪亞會議、阿爾戈會議、卡薩布蘭卡會議、德黑蘭會議、布雷頓森林會議和雅爾塔會議——這些會議是戰略制定和戰後世界格局規劃的場所。然而，書中也穿插了一些章節，探討了一些鮮為人知卻影響了盟國關係的事件：自由法國襲擊達卡；試圖保持西班牙的中立；入侵敘利亞、黎巴嫩、伊朗和伊拉克；退出印度運動；美國希望扶植中國成為世界「第四警察」；歐洲各地的遊擊戰；以及波蘭的悲劇。這些文章敘述得非常精彩，儘管它們似乎轉移了讀者對英蘇美關係愛恨交織三角關係這個主要問題的注意力。
在阿拉曼戰役、史達林格勒戰役和入侵義大利之後，戰鬥愈發輕鬆，但同盟關係卻愈發艱難。勝利在望，議程卻改變了。到1943年末的德黑蘭會議時，美國已開始安撫蘇聯，希望戰後能和睦相處，而日漸式微的英國則開始尋求幕後交易。 （邱吉爾用史達林對羅馬尼亞、匈牙利和保加利亞未來政府的影響力換取了在希臘的自由行動。）布弗里無暇顧及冷戰時期在雅爾塔會議上對東歐被英美背叛的抱怨——關鍵的決定是在1943年1月的卡薩布蘭卡會議上做出的，當時英國仍在同盟中佔據主導地位。 1943年，美蘇兩國不會像他們所希望的那樣入侵法國。如果此舉明智，因為這樣的行動當時只是一場擲骰子，那就意味著蘇聯軍隊將解放並佔領從呂貝克一路南下易北河到林茨和亞得里亞海的東歐地區。蘇聯為勝利付出了鮮血的代價；英國和美國則用東歐人的未來來交換。
布弗里的處女作《綏靖政策：張伯倫、希特勒、邱吉爾與戰爭之路》（2019）是對《慕尼黑行動》的大師級重新檢視。這是自歐內斯特梅的《奇怪的勝利》以來，這類作品中的最佳之作。 《戰爭中的同盟國》在處理一個較模糊且難以呈現的主題時，表現力略遜一籌。然而，由於布弗里巧妙的引用和引人入勝的細節，這部作品依然熠熠生輝。例如，他對雅爾塔浴室佈置的描述令人捧腹大笑，他的腳註也展現出吉本的風格：
當然，[安東尼艾登]玩得很開心，在薩拉科格魯的堅持下，他訪問的第二天晚上去了安卡拉酒店樓下的夜總會。歌舞表演的女孩們（她們已經睡了）被叫了回來，在牛津大學東方語言專業獲得一等學位的艾登，自娛自樂地朗誦了波斯詩歌。第二天晚上，薩拉科格魯 哄他去了舞池，結果看到了[軍事行動副局長]所說的此次訪問“最精彩的景象”：“兩位外交大臣凌晨四點在宮殿林間空地上一個很小的舞池裡跳舞。”
了解這些資料的讀者會驚訝於布弗里博覽群書和自信的判斷（他曾多次敗壞名聲）。不了解這些材料的讀者則會從中了解20世紀關鍵事件的關鍵面向。憑藉《同盟國的戰爭》，蒂姆·布弗里已成為我們最優秀的年輕歷史學家之一，我們最好給他最後總結一下：“外交史如今已不合時宜。‘偉人’的事蹟更是如此。然而，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歷史無可爭辯地證明了兩者的重要性。隨著歐洲戰火再度燃起，西方國家在戰略行動或協調行動方面似乎艱難地審視這些事件。
《同盟國戰爭：同盟國之間的鬥爭如何塑造了戰爭和世界》
作者：蒂姆·布弗里·
克朗出版社，654頁，售價38美元
羅伯特梅森傑曾擔任《華爾街日報》圖書編輯、 《標準周刊》執行編輯以及西蒙與舒斯特公司副總裁兼執行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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