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汉奸和身份： 谁带领 "野蛮人 "火烧圆明园？

谣言、汉奸和身份： 谁带领 "野蛮人 "火烧圆明园？

焚烧圆明园？

李漫

焚烧圆明园是中国人众所周知的历史创伤，也是世界文化的一大遗憾和无法弥补的损失。 焚毁这座无与伦比的美丽园林，引起了东西方众多文人墨客的慨叹和反思。 本文也将在某种程度上探讨这一悲剧。 不过，本文主要关注的不是焚烧和破坏行为本身，而是有关这一事件的传闻： 是谁领导那些 "野蛮人"（英国人和法国人）烧毁了圆明园？ 本文试图通过对这一后来成为谣言的道听途说的叙述和分析，研究这一谣言传播背后的动因，以及谣言传播所反映的清末民初民众的身份困惑、解构与重构。

2 正如本文第二部分所述，正是 "汉奸 "这一概念及其背后的思想在很大程度上助长了 "焚烧圆明园 "谣言的传播。 正因为本文的主人公被冠以 "汉奸 "的称号，所有关于他的 "合理 "联系和 "似是而非 "的认定都显得有根有据。

1 汉奸概念变迁简史

我们遇到的第一个问题是将 Hanjian 漢奸翻译成英文。 汉奸只是一种折衷，是对该词的转写，而不是直译。 当然，这个词有很多翻译版本，例如：汉奸（中国）；3 a traito- rous Chinaman, a spy；4 traître(sse) à la nation chinoise；5 traître à la Chine (vendu à l'étranger)；6 traître à la Chine；7 prṓditor pátriae，prṓditor ṓris m.，trấnsfuga ae m.，8 等等。 当然，这个列表还可以更长，但从思想史的角度来看，没有一个列表能相对全面地展示这个短语的历史发展。 因此，"汉奸 "一词的拉丁化形式是一种权宜之计。 根据最权威的现代汉语词典《辞海》，汉奸

[......]原指汉族的堕落者。 现在，它泛指中华民族的叛徒，与其他民族或外国侵略者勾结，甘愿为他们服务，背叛祖国利益的人。

最近一本权威词典在慈海定义的基础上给出了自己的定义和翻译：

汉奸；魁首（中国）；原指汉族的叛徒，后用来指投靠侵略者、出卖中华民族利益的中国人。

这两个定义相似，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 "汉奸 "一词的历史演变，但也出现了一个大问题。 如果 "中华民族 "一词指的是一个后来被宣称包括 56 个民族的民族，而汉族不过是这个中华民族的一个组成部分，那么，一个去掉了汉族成分的词语怎么能被用来泛指其他民族的堕落者呢？ 也就是说，一个部分怎么能代表全部呢？ 这个问题不能简单地通过分析其定义和翻译来解决。 为了避免汉奸一词在翻译时产生 "哈罗效应"，我们必须将汉奸转译为 "Han- jian "作为一个工作概念。 此外，还需要进行简要的历史回顾，以明确该概念的语义发展变化及其历史背景。 因此，当我们接下来讨论 "巩成 "和 "圆明园 "时，就可以有更有意义的解释了。

汉奸的历史并不悠久，最早的用法可以追溯到元代，据我所知，元代只出现过一次。 除了一个例子之外，我们找不到任何其他有效的书面材料使用过 "汉简 "这一表述，直到清代才突然重新出现。

清代以前唯一提到过 "汉简 "的是胡震在《周易衍义》中的论述。 他认为：

如果目的是遏制邪恶，但邪恶无法遏制；如果目的是打击犯罪，但犯罪无法打击，但如果严格遵守[正义的]规则，没有[违反规则]的过失，那么正义就不会出错，君子就不会承担[失败]的责任。 子突本想放逐魏国的马季朔（公元前 699-669 年 [699-697]），却成为四国[攻打魏国]的牺牲品；11 然而，他的目的是帮助正义，[他的失败]又怎么会损害正义呢？ 李固（94-147 年）本想驱逐那些汉奸，却成了那些小人的牺牲品；但他的目的是除恶务尽，[他的失败]又怎么会损害正道呢？ [诸葛亮（181-234 年）想铲除那些汉贼，却在街亭吃了败仗；然而他的目的是铲除那些敌人，[他的失败]又怎么会损害正道呢？

在这段文字中，"汉室之奸臣 "显然是指 "背叛汉朝的[官员]"。 文中还使用了另一个短语 "汉室之奸臣"，意思是 "汉朝的敌人"。 因此，这两个短语是在同一意义上使用的，都是指那些会对汉政权造成伤害的人，而不是指汉民族。 此外，这里的 "汉贼 "并非泛指，而是在特殊情况下的偶然用法。 但是，它毕竟体现了汉简的第一层含义，即对某一朝廷/王室政权的奸臣：汉人。 后来，我们发现了大量使用清代 "汉简 "一词的材料。 由于有关该词的原始资料实在太多，我们在此只能介绍有限的几个例子，以分析其在清朝语境中的含义。

最重要也是最常被引用的材料是雍正皇帝的一道弹劾诏书（愛新覺羅，胤禛诏书》（Aisin Gioro Inren、r. 1723-1735）甚至后来的《欽定大清會典則例》也引用了这一内容：

给四川、陕西、湖广、广东、广西、云南、贵州总督、巡抚、提督、按察使的谕旨：

"臣闻各省土著公所（土司，土著地区的一种间接控制制度），极少通晓法律法规，往往对下属土著征收重税、苛捐杂税，往往比税务部门的要求高出数倍，甚至夺走他们的牛马，甚至他们的孩子，随心所欲地决定他们的生死。 原住民承受着这些，却没有勇气表达他们的愤怒和不满。 谁不是我挚爱的孩子？ 如今，天下众生同享幸福和利益，只有那些原住民被遗弃，孤独地躲在角落里。 我对他们深表同情。 但原住民酋长之所以敢如此放肆，多半是受了汉奸的唆使，这些汉奸或因犯罪藏匿于偏远地区，或因积累犯罪所得而为非作歹，冒充原住民酋长。 这些恶棍基本上都识字，为土著酋长服务，负责文书和公务。 他们仗势欺人，耀武扬威，无恶不作。 这种行为实在可恶。 从现在起，你们这些总督、巡抚、监军、统领，要严格要求属下土酋爱民恤民。 决不允许残暴和过度征收。 诏令下达后，若仍不改正错误行为，一经发现，将解除原住民酋长职务，并予以重罚。 对于那些汉简，要立即严惩，决不姑息放纵。 这些措施都是为了实现朕惠及万民、一视同仁的思想。 此[诏书]请认真遵照执行。

在这份影响深远的诏书中，雍正两次提到了 "汉人之奸詐者"、 因为这个词是与属于其他民族的土著酋长（tusi 土司）和土著居民（tumin 土民）相对使用的。 在许多清代资料中，汉简的用法与其他民族相比更为明确。 这里只提供两种：

谕云南、贵州、四川、广西总督、巡抚、提督、按察使： 中苗15 （土著民族之一）素有好斗之名，曾被混入中、苗的汉人和暴发户唆使为非作歹，最后竟至烧杀抢掠，野蛮欺压良民，[因此]当地居民深受其扰。

短短一两年间，内地百姓无不感恩戴德；臣服于我们的蛮族无不对我们[的威武]心存敬畏，对我们[的慷慨]心存感激。 那些中苗、红苗、黑苗等苗族，大多与汉简有联系，互通情报，[他们听说我们的威武和慷慨]，就应该变得听话，被告诫要守规矩，还敢继续放肆吗？ 如果还有不思悔改、不守规矩的，一定会受到追究。

在第一段文字中，"汉简 "与 "中苗 "相对，而在第二段文字中，"汉简 "与 "中苗"、"红苗 "并用、 因此，"苗 "显然是指 "汉人之奸诈者"。18 因为中苗、红苗、黑苗等苗族都是苗族的下属族群，汉简是用来强调这些 "奸诈之人 "的民族贡品的。 如果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那么下面的论证就足够了。

19 例如，雍正在 1724 年十一月十七日贵州巡抚毛文銓的奏折中简短地说："...........：

知道了。 四、九月间官军士兵遭苗夷辱骂、嘲笑之事，何以不报？

翌年晚些时候，雍正再次对贵州大定巡抚丁士傑（1764 年-）上奏的另一份奏折进行了评论：

我注意到一段时间以来，毛文全试图隐瞒事情、粉饰自己，而赵坤也过于软弱，不适合负责边疆问题。 因此，他们两人都被调到了其他地方。 满族官员希里哈和马惠博这两个亲信人选比这两个家伙（毛文权和赵坤）要强得多。 你们应该坦诚合作，共同管理地方。 但边疆问题至关重要，既不能松松垮垮地走老路，也不能好大喜功。 关键是要审时度势，因地制宜。 即使（边疆）苗族彝族也是我们的人民，内陆人民也是我们的人民。

在这两则材料中，我们可以看到，苗夷是用来区别于汉族和满族的一个术语，而苗夷的等级地位低于汉族，汉族的等级地位又低于满族，尽管这并没有明显地表达出来。 雍正自然而然地将苗人称为 "夷"，即未开化的人或野蛮人，却没有有意识地注意到不久前汉人也将征服的满洲人称为 "夷"。

还有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夷 "与 "汉 "是一个对偶概念： Yijian 夷奸。 这个词的实际意思是 "夷人之奸诈者"。 下面的材料将清楚地说明这一点：

皇上暂且下旨：

"[你们]应深入调查义军的事情，如果他们进入凉山进行非法勾结，应按照汉军等的处罚办法进行处罚。 我等奉圣上旨意，已将省军都指挥使上报的韩建一案，查得清清楚楚。 现将圣旨公布于众，责令（那些义军）弃恶从善。 若谕令下达后仍屡教不改，则依法惩处。 若有易简违犯，则按汉简处罚，不得姑息 "22。

这些材料令人信服地表明，夷简和汉简具有相似的内涵： "彝人、汉人之奸诈者"。 因此，我们可以得出

因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 至少在雍正年间，"汉简 "一词被广泛用于指称那些 "夷人、汉人之奸诈者"。

广泛用于指代 "汉族之奸诈者"，旨在强调 "奸诈者 "的民族属性。

雍正即位一个世纪后，又逐渐增加了新的内容。 1839 年，林则徐（1785-1850 年）被派往广东开展反对鸦片输入的斗争。 他在《信及录》中多次提到 "汉简"，从他的记录中不难看出 "汉简 "的新内涵。 这里提供两个例子，因为它们都很清楚地说明了 "汉简 "的新内涵：

秘密逮捕汉简草案（1839 年正月十一日）。

秘密逮捕问题： 臣奉旨查办海口问题，首要任务是严缉汉简。 外夷鸦片之所以私售，乃因内地奸人互相勾结，遂使鸦片广为流传，贻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