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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亞二戰記憶的轉變預示著新興全球聯盟的出現

隨著印度洋-太平洋地區緊張局勢加劇，北京的新勝利主義瞄準了曾經的盟友美國，而華盛頓及其地區夥伴則接受了前敵人日本的歷史修正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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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亞二戰記憶的轉變預示著新興全球聯盟的出現
2020 年 9 月 3 日星期四，一名男子和一名兒童在北京軍事博物館觀看抗日戰爭展覽。
圖片來源：美聯社照片/Ng Han Guan
夏季是東亞地區紀念二戰的繁忙時節。 
每年的8月6日和9日，日本人都會紀念廣島和長崎的核爆，這場核爆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最後幾天造成20萬平民死亡。 8月14日，亞洲各地的人們緬懷二戰時期遭受日軍虐待的性奴隸（美其名曰「慰安婦」）的苦難。 1945 年日本帝國宣布無條件投降的第二天，北韓和南韓慶祝民族解放日，日本內閣領導人在備受爭議的靖國神社舉行祭祀儀式，哀悼戰爭死難者。
明天，中華人民共和國將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每年9月3日的紀念活動是中國近期設立的兩個紀念二戰勝利的法定假日之一。
當國家及其領導人回顧過去時，他們會修改和重新聚焦記憶以適應當前的需求和關注。隨著地緣政治緊張局勢接近沸點，東亞模糊的記憶景象最近出現了幾次顯著的變化，勾勒出迫在眉睫的衝突中新出現的聯盟。 
北京的新勝利主義
在中國，最顯著的變化之一是將第二次世界大戰描繪成民族團結戰勝外國侵略者的關鍵時刻——北京聲稱這場戰爭是戰爭中最早開始、持續時間最長、死亡人數最多的戰場——而不是民族受害和苦難的象徵。
我最近對北京的外交話語和國內宣傳進行了研究，詳細描述了習近平領導下發起的全面宣傳運動，旨在讓全球受眾相信中國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主要勝利者和戰後全球秩序的主要製定者，並讓國內受眾相信，如果沒有中國共產黨的遠見卓識，中國的偉大勝利以及鑄就這一勝利的民族團結和抗戰精神就不會實現。 
簡而言之，北京對二戰的新解讀標誌著從回憶過去的創傷轉向展望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團結起來的中華民族即將到來的“復興”，以及中國人民在走向最終勝利的道路上面臨的重要任務。
這一趨勢在今年的紀念活動中得以延續。 8月15日，位於北京的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紀念館——中國的國家級戰爭紀念館——啟動了一項新的展覽，展示中國共產黨「領導國家走向勝利的歷史」。中國專家表示，參觀博物館、回顧歷史，可以幫助中國人民「更好地理解自己需要承擔的責任」。 
美國作為對手
北京認為，全球大國將中國的崛起​​視為對其地位的威脅，阻礙了其恢復國家強大的努力。正如我在其他地方所闡述的，北京最近的戰略訊息和對歷史治國方略的新運用的一個關鍵點是呼籲和譴責所有試圖破壞中國民族復興偉大使命的外部勢力。 
儘管日本右翼軍國主義可能仍然是這些敵對外國勢力之一，但東京最近幾乎已被華盛頓——中國在二戰中的曾經的盟友——所取代，成為北京官方話語中新的主要「他者」。
這並不意味著日本不再是官方批評和民粹主義攻擊的對象；事實上，中國國內反日情緒近來再度高漲。但這種表面上的連續性絕不能掩蓋這種不滿的性質和動機的變化，這種不滿現在既不是東京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作為法西斯侵略者的角色，也不是其在該地區軍事實力的前景本身，而是最重要的是，它被視為華盛頓在該地區附庸國的同謀，正在共同擾亂該地區並阻止中國的崛起​​。
俄羅斯成為北京的新記憶夥伴
為了動員人們反對美國霸權和“打著民主旗號的戰爭販子”，北京與另一個二戰前盟友莫斯科進行了接觸。這一趨勢早於現任領導人上任，但真正開始於 2015 年，當時習近平出席了 5 月 9 日俄羅斯的勝利日慶祝活動，俄羅斯總統普丁在中國 9 月 3 日的慶祝活動中回訪俄羅斯，兩國還互派儀仗隊參加對方的國家閱兵式。
近年來，中俄兩國加倍努力，克服兩國人民之間歷史遺留的信任赤字，建構具有記憶性的夥伴關係。兩年前，中俄駐華盛頓大使在美國國防界平台發表聯合文章，紀念二戰勝利75週年，呼籲昔日盟友尊重戰爭歷史和精神，摒棄冷戰式的「零和」思維和單邊主義。 
烏克蘭危機只是加強了中國和俄羅斯敘事的趨同。在俄羅斯入侵後的幾個月裡，北京頻繁附和莫斯科對北約擴張的抱怨。習近平的「戰狼」外交官警告美國及其盟友不要試圖在印度-太平洋地區建立類似北約的組織，以此作為遏制中國和維護美國霸權戰略的一部分，並繼續指示美國放棄“樹敵的做法”，不要“搞亂歐洲後再搞亂亞洲和整個世界”。
東京的歷史修正主義
同時，近年來忙於修改和調動二戰記憶的不僅是專制政權。
安倍晉三是日本任職時間最長的首相，今年被殘忍殺害，他在任期間，在公關公司和業餘歷史學家的幫助下，重建了歷史。安倍回顧村山1995年的戰爭道歉和河野1993年向戰時性奴隸道歉，積極推進新的歷史敘事，將日本描繪成二戰的受害者，以及戰後世界和平與繁榮的積極貢獻者。 
安倍的繼任者岸田文雄正在延續這條毫無歉意的民族主義路線。他上個月發表的首次紀念演講幾乎是安倍2020年演講的翻版。該報告使用模糊的語言來提及“戰爭的悲劇”，但隻字未提日本的帝國主義和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對亞洲的侵略，以及侵略的受害者。
華盛頓的反攻
經過最初的猶豫之後，美國基本上接受了前敵人的修正主義敘事。 2015 年 9 月，時任總統歐巴馬拒絕了北京方面邀請他參加日本核爆勝利慶典。一年後，歐巴馬與安倍一同出席了在廣島和平紀念公園舉行的紀念活動。歐巴馬在活動中稱讚兩國友誼是「世界的希望聯盟」。
出於戰略動機，歷屆美國政府都認可東京對二戰歷史的複述，而不支持北京的複述，儘管後者（儘管存在很大差距）的歷史準確性從未像今天這樣高。正當華盛頓繼續迴避中國對二戰盟軍的歷史貢獻時，它已經開始了「記憶外交」的反攻，它不僅故意忽略而且在戰略上瞄準其二戰「被遺忘的盟友」。
上個月，在所羅門群島舉行的精心策劃的高級別國際紀念儀式上，美國副國務卿溫迪·謝爾曼在澳大利亞、新西蘭和日本的高級政府和軍事官員的陪同下，紀念瓜達爾卡納爾戰役80 週年。瓜達爾卡納爾戰役是盟軍在太平洋地區首次發動的阻止日軍推進的進攻，也是確保自由和民主勝利的決定性時刻。值得注意的是，這場戰役發生在遠離中國的地方，沒有中國軍隊參與。 
由於多種原因，這是一次尷尬的聚會，尤其是原定的東道主所羅門群島總理馬納西·索加瓦雷拒絕出席。美國及其盟友在反擊中國時本意是將自己描繪成一個“太平洋大家庭”，但謝爾曼卻對索加瓦雷進行了斥責，索加瓦雷的政府因此放棄了對台灣的承認，轉而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並且最近與北京達成了一項備受爭議的安全協議。
新興的記憶體聯盟
美國眾議院議長裴洛西上月初訪問台灣後，印度-太平洋地區的緊張局勢加劇，該地區越來越多「志同道合」的政府正在效仿華盛頓、坎培拉和威靈頓，對東京選擇性紀念二戰的做法屈服。 
8月15日，韓國新任總理韓德洙在紀念日本二戰投降、結束對朝鮮半島殖民統治的首次演說中，罕見地向東京提出和解。儘管韓國政府對岸田參拜靖國神社表示「深切遺憾」 ，但韓國政府誓言要克服與日本的歷史爭端，並根據共同的價值觀和對全球自由的「共同威脅」改善雙邊關係。
同時，台灣近期的戰爭紀念活動已不再與北京爭奪二戰抗日戰爭功績，而是在現任總統蔡英文領導的民進黨領導下，有效地淡忘了日本侵略的歷史。 2015年，時任國民黨總統馬英九為紀念日本勝利日70週年，史無前例地展示了國產武器。僅僅五年後，在民進黨政府的領導下，島上對二戰的公開紀念活動幾乎消失了。如今，有些人對蔡英文政府在紀念遭受日軍性侵的台灣女性方面採取的措施太少感到不滿。
第二次世界大戰紀念活動的持續變化向我們表明，過去不僅僅是一種負擔，而且是全球行為者的生產資源，他們有選擇地利用過去作為表達價值觀、建立聯盟和推進政策議程的工具。北京明天將紀念二戰勝利，值得記住的是，官方記憶比任何政策文件更能揭示戰略目標和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