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哥斯大黎加北部，一條不規則的土路與連接該國和尼加拉瓜的拉斯塔布利拉斯邊境哨所的公路平行。當傾盆大雨淹沒裡奧弗里奧河並浸透周圍的低地森林時，小路就變成了粘稠的糊狀物，吸住了徒步穿越邊境的移民的鞋子；一旦他們穿過了山路，他們常常會把已經毀壞的運動鞋丟在身後。上個月我去該地區時，看到數百雙被丟棄的鞋子，它們被太陽曬得褪色，上面覆蓋著灰塵。但令我驚訝的是，它們堆積在邊境的南側——這表明曾經佩戴它們的移民是從北部進入哥斯達黎加的。
這是人類遷徙史上非凡逆轉的見證：近代史上第一次，穿越中美洲的人們大多向南遷移。新的移民潮似乎是由川普政府對美國南部邊境合法和非法越境的打擊引發的。這已經使該地區陷入混亂。
近年來， 來自拉丁美洲、加勒比海地區、亞洲和非洲的數百萬移民從南美洲出發，穿過危險的達連叢林，進入巴拿馬，向北前往美國。但如今，這龐大的流量正在減少。
哥斯達黎加就是這股趨勢的代表。幾十年來，每天都有數百甚至數千名移民乘坐巴士穿越這個國家，從南部的帕索卡諾阿斯到北部的洛斯智利斯，行程約 300 英里；根據聯合國下屬國際移民組織的數據，從 2021 年到 2024 年，將有超過 120 萬人從巴拿馬北部進入該國。但在 2023 年 8 月達到約 84,500 人的峰值之後，通過哥斯達黎加向北遷移的人數開始下降 - 到 2024 年 11 月下降到14,400 人，然後在 2025 年 1 月（唐納德·特朗普就職的月份）下降到 1,600 而截至 100 月（唐納德·特朗普就職的月份）再次下降到 1,600 到 300 月；月中旬，這一數字為零。同時，國際移民組織估計，在二月和三月的六週時間裡，約有 1,200 人向南遷移到哥斯達黎加。
該地區的其他國家，包括危地馬拉和哥倫比亞，也出現了移民流動的逆轉，今年迄今南下的移民人數甚至更高。巴拿馬政府報告稱，自 2025 年初以來，此類移民約有 5,100 名。與哥斯大黎加一樣，巴拿馬北上移民的數量也急劇下降，從 2024 年前三個月的 110572 人減少到 2025 年前三個月的 2838 人。 （國際移民組織在哥斯大黎加的數據不包括夜間或週末入境的移民，也不總是能涵蓋所有入境點。）
上個月，我與哥斯達黎加的二十多名移民進行了交談，除一人外，其他人要么停止了北上的旅程，要么在墨西哥居住了一段時間後返回。他們此前一直在墨西哥等待與美國官員進行庇護面談，但面談從未進行。與我交談的援助人員表示，為了應對新的移民潮，公車公司最近開始組織從洛斯奇利斯到更南部內陸城市的額外路線，例如克薩達和首都聖何塞。在洛斯奇萊斯和拉斯塔布利利亞斯的巴士總站，我看到了「蛇頭」——那些剝削性的人口販子，他們曾經幫助移民向北遷移，如果移民選擇返回，他們會引導他們原路返回。
與我交談過的移民大致了解川普政府對移民的敵意，包括其備受矚目的驅逐出境行動。大多數人改變行程只是因為他們認為自己無法進入美國。拜登政府實施限制措施後，庇護申請數開始下降。但在川普就職典禮數小時後，白宮關閉了拜登政府為移民設立的一款安排篩檢預約的應用程序，這實際上結束了川普政府對南部邊境庇護申請的審議。我採訪的移民說，他們已經等待預約長達九個月，但預約取消後，他們決定回來。儘管一些移民繼續非法越境，但他們往往必須支付大多數人無法負擔的偷渡費用；《國家報》最近報道稱，蒂華納每人的費用在 6,000 美元至 10,000 美元之間。
一些移民告訴我，另一個因素，在川普第二任期之前就已存在，也在推動南下的移民潮：在墨西哥閒逛對潛在的尋求庇護者來說非常危險。 2024 年 1 月，墨西哥政府開始幫助美國官員將移民和尋求庇護者轉移出美國邊境。在墨西哥南部，腐敗的政府官員經常忽視販毒集團的暴力行為，犯罪分子敲詐勒索並綁架民眾，有時甚至將目標鎖定在那些可能有美國親屬願意支付贖金的人身上。有些移民告訴我，他們想逃離墨西哥，因為那裡的條件比當初促使他們離開祖國的條件還要糟糕。
直到最近，25 歲的委內瑞拉汽車修理工阿比斯梅爾 (Abismael) 還在墨西哥塔帕丘拉的一家汽車修理廠工作，他因害怕遭到報復而不願透露自己的全名。他告訴我，為了換取食物和住所，他每週工作七天，每天工作 12 小時，每週只賺 15 美元的零用錢。他說，今年早些時候，他、他的兄弟、嫂子以及五個侄子和侄女被持槍的販毒集團成員綁架。 「Plata o plomo」——金錢或鉛——綁架者不斷重複著這句話，並用步槍槍管擊打阿比斯梅爾的背部。 「操你媽，我要我的錢！」他們對著他四歲的姪子大喊。最終，當他的母親在加拉加斯賣掉家裡的冰箱並將其價值匯給他們時，阿比斯梅爾和他的家人才被釋放。
我在位於尼加拉瓜邊境以南三英里的洛斯奇利斯汽車站遇見了阿比斯梅爾，當時他正在向他的侄子投擲一個塑膠棒球，而他的侄子則用樹枝擊打了平飛球。由於當地的避難所已滿，他和家人一直睡在當地市場的走廊裡，但他說，他們計劃在哥斯達黎加申請庇護並在那裡定居。 “離開墨西哥後，當你呼吸這裡的空氣時，”他說，“感覺不一樣。這是一個不同的世界。我們可以在街上散步。他們在這裡給我們食物、水和衛生間。”
「說實話，我們只是想要和平，」他補充道。 “我不在乎我們做什麼。我只想要誠實的工作。”
對南下的移民來說，哥斯大黎加——一個中等收入國家，也是中美洲走廊唯一穩定的民主國家——是自然的避難所。有些移民希望避免穿越巴拿馬的叢林返回南美洲，而中美洲其他地區（瓜地馬拉、薩爾瓦多、宏都拉斯和尼加拉瓜）的情況也不比墨西哥好。國際移民組織在哥斯達黎加進行的一項未發表的調查的早期結果顯示，接受調查的南下移民中有 22% 計劃留下來，而 73% 計劃繼續向南遷移。 （作為一名移民研究員，我無償為國際移民組織哥斯達黎加辦事處提供資料收集方面的建議，並可以獲得其調查結果。）
哥斯達黎加很快就不堪重負了。上個月我與哥斯達黎加政府負責移民政策的副部長奧梅爾·巴迪利亞·托萊多 (Omer Badilla Toledo) 會面時，他告訴我，這個擁有約 510 萬人口的國家目前正在處理超過20 萬份庇護申請。據我採訪過的國際移民組織官員稱，該國的庇護系統已經積壓了九個月的案件。我所造訪的七個避難所都沒有空位。
來自墨西哥的逆向移民數量可能還會進一步增加。 2024 年 1 月至 8 月，墨西哥當局報告稱，該國有超過90 萬名非法身分者。僅在 2024 年最後一個季度，墨西哥安全部隊就拘留了約475,000 名此類「非法」移民。如果未來幾個月內，其中很大一部分人向南遷移，哥斯達黎加乃至拉丁美洲其他地區將出現人道危機。 2019年，6萬尼加拉瓜人逃離國內衝突，哥斯大黎加的庇護系統不堪負荷。
哥斯達黎加官員承認他們尚未做好充分準備。 「我們預計會出現一股浪潮——一股巨大的浪潮，」巴迪拉在聖荷西的辦公室接受採訪時告訴我。 「我們認為他們」——移民——「在墨西哥和尼加拉瓜之間徘徊，最終會湧入哥斯達黎加。」他非常肯定地告訴我，該國必須宣布進入緊急狀態，授權動用國家資源建造臨時避難所，並為移民提供食物、醫療援助、衣物和洗漱用品。 「我們沒有這個能力，」他說。
該國監察員辦公室（其最高問責官員，同時負責監督人權保護）最近批評了哥斯達黎加政府在拘留移民方面的「失敗」，包括沒收護照和其他文件的人員。
巴迪拉擔心，美國甚至拒絕尋求庇護者並將他們趕往南方，這將加劇該國的人道危機。但他表示，哥斯達黎加「不幸」在安全和公共衛生等問題上仍然嚴重依賴美國。今年 2 月，總統羅德里戈·查韋斯·羅夫萊斯表示，該國將與「北方經濟強大的兄弟」合作，接受滿載從美國驅逐出境的移民的航班。人權訴訟律師已對哥斯達黎加和巴拿馬提起訴訟，指控其拘留包括兒童在內的移民並侵犯他們的權利；案件仍在審理中，但美國驅逐這兩個國家的航班已經停止。 （兩國政府均否認移民是被強行拘留的。）
巴迪利亞是查維斯總統任命的官員，查維斯領導的中間派社會民主進步黨憑藉反腐敗運動贏得了 2022 年大選。巴迪利亞表示，哥斯大黎加的仇外情緒已經抬頭。他認為，他所屬的政黨將在 2026 年面臨選舉，如果遭遇本土主義政治反彈，那麼最終只會失敗，就像近年來歐洲和美國溫和政府遭遇的反彈一樣。
川普政府或許對移民回國的消息表示歡迎，但中美洲和南美洲的局勢更不穩定可能會損害美國的利益。如果哥斯大黎加親華盛頓的政府垮台，可能會選出一個實力較弱的政府或一個更親北京的政府來取代它。同時，美國庇護系統的關閉將迫使更多移民轉向走私者越境，並使移民容易受到川普在競選中承諾打擊的墨西哥販毒集團的剝削。川普的政策正在玷污美國作為尋求自由和人權的受迫害者的避難所的聲譽，並可能鼓勵其他國家採取違反國際法的類似策略。
川普宣稱，在他確定「南部邊境的入侵已經停止」後，將放鬆邊境限制。但即使現在有數千名移民轉向南方，西半球的人道主義挑戰仍將持續存在。
更多來自 Ideas 的內容
保羅費思/PA 圖片/蓋蒂 
插圖來自《大西洋月刊》。資料來源：Brendan Smialowski / AFP / Getty；阿拉米。 
插圖由 Akshita Chandra / The Atlantic 提供。資料來源：Mandel Ngan / 法新社 / Getty；麥克沃森/蓋蒂。 
Jan Buchczik 的插圖 
邦妮卡許/蓋蒂 
插圖：Ben Hickey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
注意：只有此網誌的成員可以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