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中后期朝野四大政治派系

道光中后期朝野四大政治派系

刘海峰

摘要道光朝中后期,朝野客观上存在四大政治派系,即以穆彰阿为首的妥协投降派、以王鼎为首的坚决抵抗派、 以载铨为首的皇族派和以潘世恩为首的清流派。四派之间,争斗此消彼长,使道光朝中后期吏治更加腐败。 关键词 道光中后期 穆彰阿 王鼎载铨 潘世恩

关于道光朝各种政治势力,在诸多中国近代史教科书中,一 般都简单地区分为“抵抗派”和“投降派”。实际上,仔细考察道光 中后期朝政,以现代人的观点来看,应该有四个典型的派系。

一、穆彰阿派系————————妥协投降派

穆彰阿派系,即以内阁首揆、首席军机大臣穆彰阿为首,以 琦善、耆英、伊里布、讷尔经额、陈官俊、陈孚恩等为核心形成的 势力集团。该派是鸦片战争最大受益者,通过鸦片战争,他们不 但击败了以王鼎为首的“坚决抵抗派”,而且战胜了以载铨为首 的皇族派和以潘世恩为首的清流派。

穆彰阿一系,通过鸦片战争,随着汉官中刘韵珂、程潏采、 黄恩彤等地方实力派的加入,势力大增。他们占据朝野内外之要 职,实力之强,“无敢撄其锋者”。成为道光后10年朝野最强大 的政治势力。后人把这一集团称之为“穆党”。这种称谓是欠妥 的,因为晚清所有文献只有“琦善党”而无“穆党”之称谓。

“穆党”之说,最早见诸清末民初典籍。溥伟《清稗琐缀·科举 时代轶事》称:“道光时,某权相以此树党。”《清史稿》撰稿人姚 永朴、姚永概撰《清史稿·穆彰阿传》第一次出现“穆党”一词。姚 氏之说应来源于祖父姚莹《东溟文后集・与朱伯韩侍御书》卷八: “都内相识于患难之中………………洵吾党之杰也。”众所周知,姚莹是 鸦片战争时期“台湾之狱”的最大受害者,是穆彰阿势力打击的 重点人物。“台湾之狱”后,穆彰阿又着意把姚莹放逐到四川任知 州(四川总督为宝兴,穆彰阿同年进士,为穆彰阿势力的重要成 员,使姚莹晚年再遭诸多劫难。姚莹既然当年说过“吾党”,姚莹 之嫡孙姚永朴、姚永概自然就演绎出“吾党”的对立面——“穆

党”。事实上,道光朝有“穆党”之实而无“穆党”之名。

二、王鼎派系——坚决抵抗派

以王鼎为首,以周天爵、林则徐、邓廷桢为主的“坚决抵抗 派”,应为汉官派系在鸦片战争特殊时期中分化出来的一部分。

王鼎为东阁大学士兼军机大臣,生性耿直,情操绝俗。道光 十八年,禁烟议起,王鼎坚决支持严禁贩运吸食鸦片的主张,坚 决支持林则徐广东禁烟的行为,曾奉旨参与议定钦定禁烟三十 九条章程。十一月,林则徐奉旨使粤禁烟,事势难言,王鼎设宴为 其壮行。按官场惯例,当时军机大臣不得与外吏交接,王鼎甘冒 风险,实为义举。道光二十一年四月,王鼎会同刑部官员,排除 干扰审讯琦善,定斩监候,拟秋后处决。五月,林则徐、邓廷桢被 发往伊犁充军,王鼎领衔保奏,不果。七月,因黄河在祥符县(今 属开封市)上汛三十一堡决口,王鼎奉旨以钦差大臣身份前往筹 办河工。八月,署理河东河道总督、委到河东效力赎罪的林则徐 襄办文案,筹备堵口工程。二十二年二月,大工合龙。王鼎即由六百里驰奏告成,并奏“林则徐襄理文案,稽核总局,深知得力,恭 候圣裁”。三月中,还朝复命。“力谏林公之贤,上不听。是时,蒲 城与穆同为军机大臣,每相见,则厉声诟骂,穆相笑而避之。或两 人同时被召见,复于上前盛气诘责之,斥为秦桧、严嵩,穆相默然 不与辩。”四月,时英军攻陷乍浦,道光帝命耆英、伊里布办理羁 縻事宜。王鼎竭力面争,力保起用林则徐、邓廷桢,并言:“皇上不 杀琦善,无以对天下;老臣知而不言,无以对先皇帝!”道光帝不 听。王鼎孤立无援,愤不欲生,遂自缢于圆明园寓邸。

鸦片战争时期,内阁与军机处中,最坚决支持林则徐严厉禁 烟的大学士兼军机大臣就是王鼎一人。地方督抚中,自始至终坚 决禁烟和抵抗英夷的人物主要有周天爵、林则徐、邓廷桢、关天 培、裕谦、姚莹等,他们可称之为“坚决抵抗派”。

三、载铨派系——皇族派

从《道光朝上谕档》来看,军政大事,主要由穆彰阿领衔奉旨 复议;而钱粮赋税,则主要由载铨领衔奉旨复议;潘世恩领衔奉 旨复议的机会极少。

宗室载铨,贝勒奕绍子,乾隆皇帝四世孙。嘉庆二十五年为 辅国将军(10)。道光十四年,授御前大臣、正黄旗领侍卫内大臣、后 扈大臣、礼部尚书。十五年,加恩封为奉恩辅国公,调工部尚书, 充总理行营大臣。十六年,承袭定郡王。十九年,擢宗人府宗令。 二十二年十月,遵旨定拟奕山等罪名,奕山定为斩监候。

载铨一派主要由宗室成员和少部分旗员组成,重要人物有 庄亲王绵护、怡亲王载垣、顺承郡王春山、庆郡王奕采、郑亲王乌 尔恭阿、睿亲王仁寿、礼亲王全龄、惠亲王绵愉以及尚书奕纪、奕 经和敬征、将军奕山、左都御史铁麟、左副都御史琦琛等。

载铨与穆彰阿在道光十九年的较量。道光十九年,载铨一派 把持户部、吏部,穆彰阿一派把持工部、兵部,两派的矛盾日益激 烈。正月,穆彰阿等以“理藩院禁止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设用旗 伞,并未奏明”为理由,寻机倾倒户部尚书兼管理藩院事务的奕 纪。载铨与睿亲王仁寿等伺机反击。七月,庆玉案发。庆玉、工 部侍郎陈官俊、文蔚都是穆彰阿党羽,穆彰阿主管工部近20年。 载铨以宗人府大宗正身份请旨审理庆玉案,并很快把事情调查 清楚:道光帝决定查办庆玉后,向穆彰阿征询选派何人前往?穆 彰阿遂推荐工部满侍郎文蔚。道光帝决定著文蔚前往查办庆玉 案后,穆彰阿又通知文蔚、陈官俊,暗示庆玉把赃物尽快转移,并 反咬载铨的得力干将琦琛。问题调查清楚后,载铨满以为抓着了 穆彰阿的把柄,道光帝一定会重治穆彰阿。道光二十年正月,载 铨上奏纠劾文蔚:“文蔚查办庆玉参款种种偏袒,有意干(斡旋, 难免有代为嘱托。”[3]载铨希望通过追究文蔚,进一步追究“代为 嘱托”的穆彰阿。二月,道光帝发出上谕:“已将庆玉从重发谴,罪 已无可再加,所有该署总兵请饬监提追讯之处,著母庸再行查办。”“道光帝不让载铨再进一步追查下去,此案即不了了之。载 铨借庆玉案不但没扳倒穆彰阿,甚至连文蔚也没伤着,却把自己 人琦琛赔了进去。

道光二十二年的较量。道光二十二年十月,“载铨等奏,遵旨 定拟奕山等罪名一折,奕山、奕经、文蔚经朕授以将军参赞重任, 特命前往广东浙江办理攻剿,自应力矢公忠,勉图报称。乃劳师 麋饷,坐失机宜,辜恩昧良,莫此为甚!奕山、奕经、文蔚均著照载 铨等所拟,革去职任,定为斩监候,秋后处决。”[15]这是道光二十 二 年十月十九日道光帝发出的圣谕,从此谕旨上看,定奕山、奕 经 、文蔚之罪的最高负责人是载铨。按常例,处理败军之将无论 如何也该是军机处负责的事情,正如穆彰阿直接负责处理邓、 林、牛、程、达、姚一样,为什么这次就单单由载铨来处理呢?一是

因为道光帝知道奕山、奕经、文蔚三人此时早已听命于穆彰阿、 伊里布,让穆彰阿负责审理定拟,注定不公,徒招物议;一是由载 铨出面,把本来的“国事”转化为“家事”,大事可化小事,因为载 铨、奕山、奕经均为皇室成员,不论载铨怎样处理,朝中“清流派” 抗议的声音都远比让穆彰阿定拟要小得多,将来更有回旋余地。 而道光帝与穆彰阿都没想到载铨会全部定为“斩监候,秋后处 决”。实际上,奕山、奕经原本都是载铨皇族一派,治琦善之罪以 及抄琦善之家,奕经出力最多,扳倒琦善,奕经也顺利地登上兵 部尚书的宝座。但是,奕山、奕经等在前线吃败仗后,相继转入穆 彰阿、伊里布、耆英阵营,这不能不让载铨生气!庆玉案中,文蔚 与穆彰阿、陈官俊狼狈为奸陷害琦琛,载铨对文蔚是憋了一肚子 恶气故而,载铨治奕山、奕经、文蔚三人“斩监候,秋后处决”是

符合大清律例的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道光二十三年的较量。道光二十三年三月,“库丁舞弊案” 发,经查户部银库短少925万两,整个国库还剩293万两,道光 帝十分震惊:“竞亏空银至九百二十五万二千余两之多,实属从 来未有之事!览奏曷胜忿恨!以国家正项钱粮,胆敢通同作弊,任 意攫取,似此丧心昧良,行同背国盗贼!”户部银库的官库大臣 长年为穆彰阿,载铨奉旨主审“库丁舞弊案”时坚决要求:“凡担 任过管库大臣的现任官员,理应照溺职罪革职。”17并且,他先主 动要求革去自己的“郡王”爵位,目的在于迫使道光帝也将穆彰 阿革职。在此情况下,道光帝只好下诏将穆彰阿、耆英等革职,但 不久却以“惟事阅多年,官非一任”为由,将穆彰阿、耆英二人的 处分改为“革职留任”。

载铨一系在整个鸦片战争中遭受重创。李星沅说:“鹤师独

立台辅,落落难合,载王(载铨)、僧王皆无交。”18该派中,奕纪被

革职,琦琛被放逐,乌尔恭阿被发谴,铁麟被排挤出朝,奕山、奕

经倒戈投向穆派。奕经与耆英原来关系是“介翁(耆英)与扬威

奕经水火”19),战后完全投入穆彰阿一派。但是,载铨是觉罗宗

室,亦深得道光帝信任,载铨本人尚占据宗人府大宗正,恩桂仍

占据吏部尚书兼步军统领,敬征仍占据户部满尚书,他们的势力

仍不可小视。事实上,道光中后期,能与穆彰阿分庭抗礼并对其

造成实际威胁者只有载铨一人。

四、潘世恩派系——清流派

汉官首领潘世恩在鸦片战争前,数掌文衡,门生繁盛,一心 想做个太平宰相。据史载,这位状元宰相,會把“天下太平”四字 遍示翰林,问四字之出处,翰林莫能对。鸦片战争过程中,潘世 恩自知不敌穆彰阿,故遇事多禁口。时人对其明哲保身颇多微 词,“吴人刊芝相行乐图,售于市中,绘一大锁锁其口,又绘数铁 钉钉其手,盖讥其伴食默默也”。

鸦片战争中,汉官遭受严重打击。潘世恩以身体弱病为由请 了两次长病假,王鼎死后,中外汉官如散沙一盘。虽祁寯藻遇事 力争,然弱不济事。朝中清流,谏垣“四虎”之首金应麟因说不见 用,于道光二十二年秋,怒而上《论内外欺罔疏》,旋孤棹南下, 归隐西湖。朱琦、苏廷魁、陈庆镛“谏垣三直”中,苏廷魁于道光二 十三年三月上《因灾陈言请虚怀求谏折》,以“近复有白气一道, 由西指东,随星出没。请下罪己之诏,开直谏之门”,意在影射 穆彰阿,但最后连穆彰阿的皮毛也未伤着陈庆铺在本年四月上 《申明刑赏疏》,虽然当时是“直谏闻天下”,但是,事后发现连三 条“落水狗”也打不倒;朱琦也只能借酒愁怀,寄诗《感事》其他 清流更不待言。道光前中期清流们问经世之学、敢言之风的蓬勃 气象,在道光二十三年后就“万马齐喑”了。

尽管如此,朝中清流派的人数还是众多的,道光后期,主要 有汤金钊、黄爵滋、姚元之、黄琮、何绍基、梅曾亮、李振祜、祝庆 蕃、马沅、汤鹏、丁守存、吕贤基、吴廷栋、朱琦、汪云任、苏廷魁、 王锡振、戴纲孙、江春祺、叶名澧、梁之桢、黎吉云、宗稷辰、陈景 亮、林延禧、陈庆铺、邱联恩、吴葆晃、郑篪、上官懋本、邵懿辰、刘 宽夫、余小颇、冯鲁川、鲁一同、张穆、赵振祚、罗惇衍、庄受祺、潘 會玮、冯桂芬、戴熙等。他们当中,就有著名的“道光四直臣”金应 麟、陈庆镛、苏廷魁、朱琦和“谏垣五虎”(加上御史黎吉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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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峰 江苏城市职业学院 副教授 厦门大学 博士 (责编樊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