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哈尔邦的静默流亡:一个被遗忘的邦的斗争

比哈尔邦曾是印度民主良知的摇篮,几十年来却一直处于一种矛盾之中。这个曾为印度带来“恰姆帕兰非暴力不合作运动”(Champaran Satyagraha)、正义运动(JP)以及曼达尔时代反抗的邦,如今却发现自己被人们铭记的不再是领导力,而是移民、贫困和错失的机遇。这段漫长的流亡,伴随着人口外流、发展断裂和政治动荡,至今仍是印度最被低估的故事之一。
比哈尔邦的困境核心在于移民问题,这一历史事件对其身份认同和经济的影响远超印度其他任何邦。2011年的人口普查数据显示,超过830万比哈尔人居住在邦外,而且这一数字在过去十年中持续增长。约10%的比哈尔邦人口在印度各地从事移民劳工工作。从旁遮普邦的砖窑到德里和孟买的建筑工地,再到哈里亚纳邦和马哈拉施特拉邦的农田,比哈尔邦的人们在印度城市建设中贡献着自己的力量,而他们所在的邦却依然落后。
比哈尔邦的移民故事可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属于那些“成功”的移民——几十年前离开家乡前往德里、孟买、班加罗尔,甚至迪拜和新泽西的家庭。对他们来说,移民意味着重塑自我。他们建立新的生活,建立家园,规划未来,把孩子送到学校,那里的博杰普尔语和迈蒂利语的摇篮曲已渐渐消失,只剩下些许回音。然而,比哈尔邦依然是他们情感的支柱,是他们在丰收和节日期间回归的故乡。
另一个故事则更为残酷——数百万农场工人和泥瓦匠因为饥饿别无选择而迁徙。稻谷成熟时,当“恰特”(Chhath)召唤时,他们便离开家园,永远被束缚在无法养活他们的土地上。对这个群体来说,迁徙并非机遇,而是被迫——一个离别与回归的循环,维持着家庭的生计,却又加深了家乡的贫困。
这种对移民的依赖反映了比哈尔邦经济的结构性弱点。1993年至2006年间,印度GDP年增长率约为7%,而比哈尔邦的增长率仅为2%。即使在2022-23年,该邦的人均GDP也仅为5.4万卢比,约为全国平均水平的36%。比哈尔邦的贫困率一直是印度最高的。工业化程度低、私人投资低以及对汇款的依赖,使得该邦的发展举步维艰。
移民工人的汇款仍然是比哈尔邦默默的生命线。2020年,在外务工的比哈尔人每年汇回近6000亿卢比,维持着农村家庭的生计。然而,这种经济联系暴露了比哈尔邦的悖论:该邦向印度提供廉价而勤劳的劳动力,却无法在境内创造有意义的生计。
这种停滞并非源于资源匮乏。比哈尔邦很年轻,65% 的人口年龄在 35 岁以下。它土地肥沃,拥有恒河平原,足以支撑一场大规模的农业工业革命。其冲积土适宜种植甘蔗、玉米和马卡纳等作物,这些作物可能成为高价值的出口产品。其地理位置——地处中心,数字化程度高——使其有潜力成为物流枢纽,连接印度东部与贸易路线。但该邦的政治经济历来受困于空谈——先是社会正义,然后是生存——而未能将其人口优势转化为繁荣。
20世纪90年代的曼达尔运动通过为落后阶层发声,扩大了比哈尔邦的民主。这是重塑印度政治的分水岭。但与古吉拉特邦或马哈拉施特拉邦等将社会变革与经济增长相结合的邦不同,比哈尔邦仍然受制于再分配,而没有重新构想增长。当其他邦拥抱自由化、私有化和工业化时,比哈尔邦却落后了。
其结果在日常生活中显而易见。达尔班加的一个小男孩从小就知道,他的父亲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苏拉特的建筑工地搅拌水泥。萨马斯蒂普尔的一个女孩听到哥哥讲述自己从德里的服装厂回来时只带回了几千卢比——这笔钱足够支付她的学费,但永远无法改变全家的命运。这就是比哈尔邦的故事——关于坚韧和牺牲,但也关于与印度的繁荣隔绝的故事。
然而,在这悲观的景象中也蕴藏着一丝可能性。比哈尔邦拥有数字化网络的年轻人、其地理优势和丰富的农业资源,可以成为重塑的基石。IT赋能的服务、食品加工、物流和基础设施建设,可以将比哈尔邦打造成一个增长中心。恒河可以作为一条物流走廊,连接比哈尔邦和印度东部的贸易路线。如果政治意愿与经济愿景能够融合,长期以来一直困扰比哈尔邦的移民潮终有一天可能会逆转,吸引当地人民重返充满机遇的故土。
因此,比哈尔邦的孤立经历不仅仅是一部被忽视的故事,更是一部坚韧不拔的历程。即使在国家摇摇欲坠之时,比哈尔邦的人民也肩负着建设印度的重担。如今,随着印度大步迈向全球强国,比哈尔邦那段被遗忘的抗争需要被铭记,更重要的是,需要被复兴。这个曾经为印度指引道德方向的邦,如今必须找到经济方向,以结束其长期的流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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